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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握住生命的流沙冒一次倾心之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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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篇读书随笔的标题,最初叫“谁能冒一次倾心之险”这是我在阅读沙床的过程中,偶然想到的。紧接着,我就读到小说中的两个女性角色的一段对话,与我文章的标题不谋而合。她们在谈论爱情的问题。一个叫裴紫的女人认为,坚守一种爱是艰难的,因为人不是上帝,不能无中生有地制造爱。她说:谁能将爱情进行到底呢?由此,我想起一部曾经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将爱情进行到底。与此剧相似,葛红兵的小说沙床也探讨到了爱情的短暂性与永恒性问题,但与电视剧不同的是,它不是一个通俗读物,它没有承诺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它只是真实地再现了握不住生命永恒的人,在爱情面前至深的困惑、迷惘,和艰难的跋涉、挣扎。    小说写了一个叫诸葛的男人,与几个女人的交往,与她们的或感情或身体的联系。在这些看似纷繁复杂的人事纠葛(诸葛)中,触及到人的存在性中,一些简单而又巨大的难题。

    男主角因为身患可能导致他生命早夭的遗传病,而不能全身心地投入爱情,并承担爱情所要求的义务和责任,只能在对感情的逃避和肉体的放纵中,自欺欺人,伤害他人也伤害自己。疾病击溃了他的信念和勇气,使他的灵魂自我放逐。而他又在自身特殊的处境中,体验到生命终极的困惑和恐惧,并由于无从摆脱困境而剑走偏锋,强行征用“爱情”(“强行征用爱情”一语,见格非欲望的旗帜)。一方面,他因无力承担而要逃避爱情;另一方面,他又渴望从爱情中得到拯救。所以,尽管他可以很轻率地与女人发生肉体的关系,却不能对爱情的召唤熟视无睹。于是,他在一种非常尴尬的境遇中,书写了自己既荒唐又苦涩的情感历史。    男主角因为自身生命存在的威胁,不能担当和持守爱情,而他接触的几个女性,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能相信和托付爱情。女主角裴姿是一个遗孀,她的丈夫死于车祸,且是为了保护她而付出生命的。但她丈夫舍己的爱情,并没有使她在独自的生存中,学会珍惜和爱护自己,学会比较和鉴别爱情。她在抱怨男主角对她无情无义的时候,没有反省到自身的原因。她为了摆脱孤独,在和丈夫的结婚纪念日那天,与初次见面的男主角上床,男主角事后离她而去,而那时,她的丈夫刚死后不久,且她与这个男主角,也谈不上了解,更不用说爱情。可以说,她的被伤害首先来自她自己的轻率。她是先自伤后被伤。

    小说中有三个女性,和男主角恋爱的裴姿,单恋男主角的张晓闽,以及男主角的初恋─-美国女子anna,都是追求爱情渴望爱情的女人。除了美国女人anna,能够用理性的眼光来审视和选择爱情外,其它两个在爱情面前都显得盲目而天真。她们没有能力去真正了解自己所爱的对象(或者对对象的问题视而不见), 并由此而度量所爱对象的价值,从而决定自己爱情的方向和取舍。作家北村说,爱情是对对方重要价值的确认,我还要补充一点,这个(或这些)重要价值,必须和对方的人格相联系而不是脱离。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好比是唯德是举还是唯才是举的问题。在爱情中,当然德、才(这里的才泛指一切德之外的魅力)兼备是最好了,但往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什么而取什么,就是决定命运的关键。那两个女人,爱上了男主角的什么呢?我们只能猜测而不可全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们至少不了解男主角在爱情上的内在良知状态,而这正是决定她们爱情成败的致命因素。    那是一个自私自恋,逃避现实、身心分裂的男人。即使,他可以在爱他的女人面前承认他的自恋和软弱,却不能正视和坦白他在异性的交往中,频频的犯罪和沉沦。他把自己与异性轻率发生性关系的行为,总结成一套“性与爱”脱离的哲学,以此逃避对自身罪性的审判。他对这一哲学的应用,往往不是与他相爱的女人,而是在几乎初次见面,双方被欲望所征服的场景中,包括他们那次荒唐的裸体派对(party)─-身体只有在真正的爱情或艺术面前的裸露才是纯洁、美好和无罪的,他们那一次虽然不是群交─-那不过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差距,都是对生命神圣性的亵渎。可以说,这是一个自相矛盾,苦闷迷惘的“哲学家”要么只看到细节看不到整体,要么相反。比如,他一方面批判定罪同事的婚外恋,一方面却对自己婚前性放纵的行为没有清醒的认识和罪恶感。

    更为严峻的是,他在面对自己的内心,和遥想中的绝对永恒的存在者(神性)时,也没有真正的良知审问、忏悔和反省,更谈不上觉悟和自新。因为这个忏悔的力量已经被他的罪性所击伤和掩埋,他对此无能为力。他喜欢引用圣经,可见他还是有对光明的渴望,但是,由于他自己丧失了忏悔的能力,从而不能真正领悟上帝的启示。小说写到他和一个基督徒学生的对话。颇为耐人寻味。那是他的一个学生,听到关于他的生活作风问题的传言,去询问他。他问她,你为什么不相信?她说,你不应该问别人为什么不信,并用圣经上的话来回答他:“我们若说自己无罪,便是自欺”

    男主角显然并不是一个基督徒,但这不是他的错,任何一个基督徒都经历一个从不是到是的过程,正因如此,才需要从多方面去理解他的处境和想法。男主角在欲爱不能,欲罢难休的两难处境中的痛苦和挣扎,小说表现得很真实,读来触目惊心。存在的困境把男主角逼到了信仰的边缘,他需要信仰,但是他还没有找到,这个寻找的过程如同炼狱。这个过程中,有很多东西都在陪葬。包括他自己和别人。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虚无主义者。他感受到虚无,正在于他对意义的焦虑和寻求。这是他的炼狱之痛。可以说,这种炼狱之痛,在作者的笔下得到了充分的展现。比起某些单一的直达目的作品,它显得更为真实可信,体现出生活本身的丰富、矛盾和过程的曲折、多歧。

    在小说结尾部分,男主角只能用自己的力量与自己、与命运搏斗。他对爱情的最后承担显得勉强,令人怀疑。那个爱他的女人裴紫,有什么理由相信他最后的决定呢?如果她知道,他在表白爱情和承诺结婚的前夕,还轻率地接受了一个盲目深爱他的少女的贞操,而没有丝毫的内疚和犯罪感─-他对一个单恋他的涉世不深的单纯而傻气的女孩子,一开始就没有正确的引导,庄重的拒绝和积极的拦阻──这才是对她的爱护和怜悯,而是一味地纵容、误导,把她的爱情当作自己缓解寂寞和孤独的工具,最终使她不能自拔,盲目献身。这对他自己所津津乐道的怜悯大于爱情的论调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他的怜悯在哪里呢?没有怜悯,就不可能有忏悔,更不可能有新生。反之亦然。可以肯定,如果他没有死,他还会重蹈覆辙,即使他许诺了一纸婚书。他迅速来到的肉体的死亡,解决了这个难题,却并没有使他们二人获得灵魂的合一,他们的爱没有超越死亡,而得到永恒。    小说中的几个人物都没有力量真正地投入爱情的冒险之中,用短暂的生命谱写爱情的永恒。作品揭示和表现了现代人在爱情中失去信念和勇气的某些现状,并从现状出发,切入存在的根源发出质询。这是它的独特价值。小说中的几个人物总的来说,都比较生动,但还不够丰满。我非常不喜欢观念大于形象,和主题先行的小说。载体很重要。沙床虽然是散文体,不是那种严谨的传统结构,但在把握小说的质感上做得不错,虽然由于某些地方,写作切入的角度和取舍的不当,使某些细节显得夸张(比如三人共同生活的场景),某些情节又显得单薄(比如anna的书信)。但总体上,小说还是有着独特的艺术魅力。尤其是语言。繁华与简朴、虚拟和实写的交织,相得益彰。

    作者曾经谈到巴金的寒夜和钱钟书的围城,这两部写知识分子精神困境的小说。寒夜比围城多了一份悲悯,而围城的居高临下,使小说仅仅停留在对知识分子个人人品的讽刺上,寒夜多了对他们自身境遇和选择的思考。但这二者都没有切入存在的深度,探求到他们精神深处更本质的痛苦。沙床的独特在于作者的笔触涉入了个人的存在困境中,进行了一次大胆的精神的冒险。这个冒险无疑是成功的,但才刚刚起起步。

    由于作者对男主角表层行为的理解和同情,多于对他深层灵魂的剖析和批判,使作品的批评锋芒和悲剧力量被大大削弱了,并容易使人产生“阅读歧义”某些读者就误以为作品的立场和男主角是一致的──有评论者说它是没有立场和信仰的小说,这显然是主观的误读和草率的结论。事实上,后面男主角对爱情的承担──这正是作品的立场和信仰,更像是作者本人,急于使他笔下的人物摆脱困境而主观地加诸其上的光明的尾巴,它缺少了对角色生命灵魂转化过程的展开和揭示(那才是更为惊心动魄的炼狱)。作者放弃了进一步的深入,而匆忙收场,这是作品最大的遗憾和局限。当然,我们由此更有理由期待这种精神探险在作者今后的作品中延续下去。    作者在小说的结尾处写道:“太阳暗了,但是病房的灯没有亮起来。”─-男女主角的肉体和灵魂一起消亡和沉沦了,如同沙床上消逝的流沙。“时间只是供我垂钓的溪流。我饮着溪水,望见了它的沙床,竟觉得它是多么浅啊。浅浅的一层溪水流逝了,但永恒留在了原处。”(梭罗瓦尔登湖)

    谁能握住生命的流沙,冒一次倾心之险?

    太阳是会暗淡的,即使它有亿万年的寿命。人的生命与太阳比起来,更是微不足道。但是那只是人肉体的生命,人灵魂的生命是有永恒性的,一旦它在灵魂真正的忏悔中,接受救恩,与上帝和好,它将比太阳还要灿烂,那时,生命和爱情都不再是流沙和童话,而是辉煌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