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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时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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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回老家,看到了儿时的伙伴,我叔的儿子,因为我大他一岁,这里就叫他弟弟,也是同学,只有小学学历的弟弟竟被村里人当做“全才农民”这颇出乎我的意料,在他背着书包上学堂的时候,我们就差做块“白痴”的牌子让他扛着。

    弟弟小时候格外受宠,也就格外顽劣。小学五年,他常演不厌的节目是设计各种各样的逃学方法。有一次上数学课,他在课堂里坐了不到十分钟就想溜了,但数学老师比较严厉,弟弟对他还是有几分畏惧的,于是,他把逃学的计划设计成两步:第一步,等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把书包扔到了窗外;第二步,等老师再次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时自己从窗台上跳到外面去。但第一步计划顺利实施后,老师后脑勺上像长了只眼睛,突然转过了身子。弟弟此时刚刚爬上窗台,自然是十分尴尬。老师笑眯眯地问他:“干什么呢,你?”弟弟也笑着说:“没什么,好玩。”老师还是笑眯眯地说:“坐在窗台上听课对你挺合适,你就不用下来了。”这样,弟弟就坐在窗台上听了一节课。

    十二岁的弟弟初中没考上,就跟着父亲下了地。这样的年纪若是进城做工,那是“童工”可是在乡下当农民,没人管你是不是“童农”农民命贱。当了“童农”的弟弟才华横溢,简直是个全才,耕耘耙犁,间苗除草,松土施肥居然样样拿手。可是家乡贫穷而僻远,土里刨食,刨不出金子银子,日子越过越艰辛。

    后来来了联产承包责任制,来了打工潮。其间,弟弟讨了老婆,生了儿子,算是成家立业了。上面号召农民兄弟“发家致富”的时候,已是预备共产党员的弟弟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庄严。乡长号召种西瓜,弟弟就当“西瓜示范户”;乡长号召种辣椒,弟弟就当“辣椒示范户”;乡长号召种桑养蚕,弟弟就当“种桑养蚕示范户”;乡长号召发展私营企业,弟弟就借钱买机器开起了豆腐坊。乡长年年工作有“新思路”弟弟就年年“致富”有新招,为此,弟弟一次次隆重地从乡长手里接过了各式各样的奖品,计有毛巾两条,热水瓶和脸盆各一个。

    但高价购进的“西瓜良种”结出来的西瓜跟鸡蛋差不多大小,只好用来喂猪;辣椒倒是收了不少,但除了一家老少辣得天天咝咝吸凉气,家里因堆满了辣椒干而显得“红红火火”只是卖不出好价钱。当然,乡长没号召的,弟弟也努力地去干了,譬如养兔子,养猪,养狗,等等。但除了一窝狗崽子赚了三百来块钱,其余的全赔了本。家没发起来,债倒是欠了不少,弟媳妇和母亲为此很发了些牢骚。

    “发家致富”大业严重受挫之后,弟弟躲进阁楼狠狠抽了一包“云烟”弟媳妇说他“作了深刻的反思”“反思”之后弟弟决定改弦易辙,独辟发家之路。他先是开了一个日用百货店,卖点油盐酱醋牙膏牙刷卫生巾之类,但一年下来一结账,发现除了给国家增加了一点税收,抽屉里多了几张七费八费的发票,自己是赔本赚吆喝。他果断关了店,又开始捣鼓收录机、电风扇什么的,弄了台“西湖”牌黑白电视机拆了装装了拆,搞得个天昏地暗。高智商真是无时不显神通,不知物理、化学为何物的弟弟竟然自己琢磨着弄通了电路图,像模像样地挂出了家电维修的招牌。

    我以为这下子弟弟终于找准了生活中的角色,不料前几天弟媳电话说,因为税费重,生意又清淡,弟弟已把家电维修的牌子摘了,眼下已跟着别人到广东一家做沙发的厂里打工。沙发厂招的是木工,要会点木匠手艺,从没摸过斧凿锯刨的弟弟行么?弟媳妇说,没事,他聪明,这点事难不住他。

    真是个全能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