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劫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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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清秋。

    山道。

    坠叶轻纷。

    一队行人车马碾过蛩声败草铺垫的静寂。

    马车内流苏幕帘倏忽一卷,一泓秋水流转而过。望了望帘外促寒天色,翠衫女子放下帘子,不由轻轻叹息了一声。

    “小姐,干什么又闷闷不乐的?走不多远,就该到了。”边上的青衣小鬟嘟着嘴问道。

    “长安,长安你说,我爹他,真的是贪官吗?”翠衫女子轻锁愁眉,更显一番楚楚。

    “小姐啊,你也真是,那些粗言巷语理他做什么,老爷待人怎样,我们这些下人最知道了。这次老爷辞官还乡,先遣了家眷回来,等离了那流言纷争之地,小姐也不用再想这些事了。”

    翠衫女子默然不语。

    长安又道:“对了小姐,我们从长安出来之前,那个算命先生看小姐的面相手相,不仅说小姐近日有舟车之顿,还说有姻缘之数呢,唉,现在离城不过十余里,小姐的姻缘也不知在哪儿呢。嘻嘻。”

    翠衫女子脸色一红,不由笑了,啐道:“死丫头,撕你的嘴。”

    2

    行至五里头,见一所林子,黑木森森。

    “小姐,过了这林子,就要入城了呢。”长安兴奋的叫起来。

    “嗯,走了也有十余日了。”

    方到林子跟前,只见林间忽然闪出几条人影,瞬间,剑光笼罩。

    一阵惊声马嘶。

    一柄长剑探入帘内。

    长安惊惶大叫,下意识的迎上前去:“小姐,不要伤我们小姐。”

    翠衫女子只见眼前血光忽然闪耀。

    长安。

    一声凄楚。

    长安的胸口一片殷红。

    染就翠羽红衫。

    女子只见眼前一片惨烈,不禁晕厥过去。

    3

    悠悠醒来时。

    一间茅屋,一床草席,一个青衫男子影绰在眼前。

    和善而温情的目光。

    眼泪。

    一落再落。

    闭上眼睛,那一幕血光压迫而来。

    “你救了我。何必。”女子的声音虚弱而楚楚。

    “跟我走。有生之年,让我好好待你。”青衫男子说。

    4

    翠衫女子:

    “谁杀了长安?”

    “为什么杀人?”

    “你救得了我,为什么不救长安,不救他们?”

    “告诉我一切。告诉我。”

    “我的眼前除了血光,就是血光。一片血光,铺天盖地。”

    “两年了,告诉我。”

    5

    青衫男子:

    “我们杀了长安。”

    “我们兄弟三人。”

    “为了那些民脂民膏。”

    “劫富济贫。”

    “错手。杀人。他们走了,我为你留了下来。”

    “两年了,你天天追问。我不敢近你。背负和承受。”

    “你,会离开我吗?”

    6

    长安妓馆。一片笙箫。

    鬓挽乌云,江梅映雪。翠冠珠珥,玉佩罗裙。

    那个女子,艳绝长安。

    7

    男子:“我找了你一年,等了你两年。跟我走吧。”

    女子:“你也见了,我日日生色,欢歌艳舞,遍体风尘。除你人人皆可染指。”

    男子:“什么时候可以跟我走?”

    女子:“你不嫌我?真的不嫌?那么,现在。赎了我走吧。”

    8

    洞房花烛。

    女子盛妆娇颜,倾国倾城。

    男子痴望着:“你,终是我的人了。从见你的那一刻,你的容颜似雪化进我的心里,我一直在等这一天,等你心甘情愿,做我的女人。”

    女子凄然一笑:“那年从长安出来,一个相士看着我的右手,说将有姻缘之遇。”

    女子饮尽一杯酒。

    男子亦含笑端起酒杯。

    女子忽然夺过酒杯。

    女子眼中有酒一样的欲滴的莹翠,她用左手轻轻解去裙衫,如雪。男子不由痴了,伸手欲揽。

    女子轻轻一笑,有些诡异:“风尘之躯,只你不能染指。从前不,今后,也不。”

    女子嘴边渐渐噙血:“洞房花烛之日,就是你我诀别之时。两杯毒酒,一杯给我的身体,另一杯,给你的相思和疼痛和追悔。”

    女子举起酒杯的右手渐渐垂下。酒杯失手落在地上。她再次看见长安的血,漫天而来。灿烂眩目。

    女子终于软在男子的怀抱里。

    面孔熟睡如婴儿。

    安详,凄艳。

    右手,那里刻着命运的掌纹,离散在布满绝响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