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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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黄昏的窗，伫立在岁月的田梗上，一次次遥望那炊烟缭绕的村庄，我看见在青禾味道流动着的小路上，暮归的牛儿正悠闲地晃着尾巴，跚跚地走向炊烟升起的地方，我的故乡。
我的乡愁被炊烟浸染，每当黄昏就在故乡缭绕盘旋。
夜幕来临的时候，炊烟象牛乳一样在村庄里弥漫，空气中都是木禾燃烧的清香，偶尔一两声狗吠和大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穿透整个村庄。家门口有块长条石，妞妞常常坐在那里等从田里劳作的奶奶回来。妞妞很远就能认出奶奶迈着小脚但急促有力的身影。最希望的就是回家的时候会看到房顶的炊烟，看到斜斜袅袅的炊烟，就顿感心里象燃着一灶堂火焰的温暖，因为妞妞知道，这时奶奶肯定在家了，而且为妞妞咕咕叫的小肚子准备好了最爱吃的秫米饭。妞妞蹲在奶奶烧火的灶堂前，看噼啪作响的火焰在锅底跳动，木禾明亮欢快地燃烧着，暖暖的，就闻着秫米饭飘出的清香。
没有万家灯火，只有油灯如豆，乡村的月亮格外的亮。4岁的妞妞穿一条红底白花的裙子坐在门口的长条石上，正和几个孩子争执“究竟是月亮离我们远还是美国离我们远？”流着鼻涕的亮亮肯定地说是美国“你看我们能看到月亮，能看到美国吗？”孩子们从写在墙上的“打倒美帝，打倒苏修”的标语知道了“美国”的存在，但究竟“美国”是天上跑着的飞机，还是地里的一棵庄稼，谁也不知道。
从家门口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妞妞小跑着跟上去。是念高小的小姑姑到队里去记工分。妞妞是姑姑甩也甩不掉的尾巴，走到哪里都跟着，这是姑姑最烦的，但又惹不起。爷爷是村里仅有的几个在城里上班的人，每次下班回来都会买点好吃的东西从口袋里掏给妞妞，怕放在包里会被姑姑手快先翻了去，为此姑姑多少有些恨她。
说是大队部，其实是和牛棚二合一的，外间是生产队养的马和牛，里间就记工分。一盏昏暗的提灯挂在炕头，炕头是一张坑坑洼洼的木桌子，姑姑坐在那里记工分，妞妞就用玻璃片在墙上画。有时好心的饲养员孟伯会抓一把喂牲口的料豆（其实就是炒熟的黑豆）给妞妞，别看是喂牲口的，人是轻易吃不上的，那几头牛和马可是生产队的宝贝。再说生产队的一块土坷拉社员们也不会拿的。屋里有很多人，但谁也不挤。爷爷和伯伯们抽着旱烟袋，唠着家常，脸上挂着满足而祥和的笑，缭绕的烟雾和嘈嘁的人语笼的屋子里好温暖。过不了多久妞妞就会在炕的角落里睡着的，往往是爷爷把她抱回去。
秋天到来的时候小村的沟沟埝埝开满了黄菊花，妞妞喜欢挎着小篮子去采，因为采回来可以讨好小姑姑，接下来的两天妞妞再要当姑姑尾巴的时候不会遭到反对。但那一晚妞妞没吃晚饭。妞妞听到隔壁的亮亮在她家门口的石头上哭，就跑了出去。原来白天为了给妞妞采高台上开的最多的那棵黄菊花摔下来把裤子撕破了，亮亮妈把他狠揍了一顿。妞妞跑回家，揣在怀里一块棒子面窝头就朝外跑，奶奶迈着小脚没撵上，嘴里叨咕：“这孩子，这么黑了还朝外跑”妞妞把窝头递给亮亮，亮亮不哭了，问：“你吃了吗？”“我吃饱了”妞妞舔着嘴说。那天月亮好圆好亮，再过几天就到八月十五了。
后来妞妞上了学，奶奶一年比一年老了，妞妞却越走越远了。
过节的时候，妞妞总想抽出时间回去看奶奶。因为每次回去，刚看见家门的时候，准先看到奶奶在门口的石头上坐着等，昏花着眼使劲地张望辨认的神态妞妞忘不了。
看到妞妞回来了，奶奶的脸上乐开了花，迈动着小脚站起来，和坐在一起的老人们说：“我妞妞回来了”妞妞最熟悉的就是奶奶健朗的笑声，很响很脆，在人群里妞妞很远就能听出来。妞妞也开心地笑了，那一张张亲切的脸好温暖。只是妞妞忽然发现奶奶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全白了，白花花的让妞妞感到既温暖又心疼。
妞妞想是想了，但常常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推迟了归期。
似水的流年，高速运转的生活，使许多的都让人无暇顾及，其中包括奶奶的衰老。突然间接到噩耗：奶奶病逝。怎么能够让人相信，怎么能够让人接受呢？健朗的奶奶说走就走了。直到没命的赶回家时在门口的长条石上没看到等候的奶奶，直到看到那一抔新土的坟茔，我才知道呼天喊地的悲怆已惊动不了奶奶了。
爷爷说奶奶病的很突然，病重的时候还常让爷爷扶她到门口的石头上坐会儿，坐在那里奶奶什么也不说，只是向村头不住的张望，昏花的眼睛看到人影就问爷爷是谁。爷爷知道她又在想妞妞了。
奶奶病重的时候小姑姑来伺候。那一天把别人给的两碗秫米拿出来正要下锅，奶奶看见了，急着喊：“别吃，我那是给妞妞留着的”姑姑说等妞妞回来就撂坏了，奶奶说说不准哪天我妞妞就回来了呢。
奶奶有一个盛点心的篮子，从房梁上垂下个勾子挂着，里面装的是别人来看奶奶时买的吃的东西。每次趁姑姑不在时奶奶就会搬个板凳，挪动着他的小脚费解的爬上去给妞妞拿一块，可妞妞从没见奶奶吃过。 从酒会的美味珍馐归来的时候，我还是常常闻到故乡房顶上那缕炊烟的味道，还是常常想起奶奶用灶火煮出的清香的秫米饭。可是，在他们为他们的妞妞滋养了一双丰盈的羽翼后，在他们无力的暮年，我为他们分担了什么，给予了什么呢？只有那如炊烟一般绵长的回忆和日复一日昏花的期盼。
奶奶长眠的坟茔在我的心底是一块痛，每当夜不能寐时，我会泪雨成行。我的思绪会不顾时空和路途的阻隔，在奶奶长眠的那一方土地上盘旋，我想知道奶奶冷不冷，会不会寂寞？
我累了，总想回到那炊烟升起的地方，我的村庄，我的故乡。炊烟里依旧溢满了木禾的清香，只是再也听不到奶奶爷爷唤妞妞吃饭的声音了。如缕的炊烟就那样软软的在村庄缭绕、弥漫，风吹不走、遣不散。我的乡愁被炊烟浸染，每当黄昏就在故乡缭绕盘旋。
推开黄昏的窗，伫立在岁月的田梗上，一次次遥望那炊烟缭绕的村庄，我看见在青禾味道流动着的小路上，暮归的牛儿正悠闲地晃着尾巴，跚跚地走向炊烟升起的地方，我的故乡。
我的乡愁被炊烟浸染，每当黄昏就在故乡缭绕盘旋。
夜幕来临的时候，炊烟象牛乳一样在村庄里弥漫，空气中都是木禾燃烧的清香，偶尔一两声狗吠和大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穿透整个村庄。家门口有块长条石，妞妞常常坐在那里等从田里劳作的奶奶回来。妞妞很远就能认出奶奶迈着小脚但急促有力的身影。最希望的就是回家的时候会看到房顶的炊烟，看到斜斜袅袅的炊烟，就顿感心里象燃着一灶堂火焰的温暖，因为妞妞知道，这时奶奶肯定在家了，而且为妞妞咕咕叫的小肚子准备好了最爱吃的秫米饭。妞妞蹲在奶奶烧火的灶堂前，看噼啪作响的火焰在锅底跳动，木禾明亮欢快地燃烧着，暖暖的，就闻着秫米饭飘出的清香。
没有万家灯火，只有油灯如豆，乡村的月亮格外的亮。4岁的妞妞穿一条红底白花的裙子坐在门口的长条石上，正和几个孩子争执“究竟是月亮离我们远还是美国离我们远？”流着鼻涕的亮亮肯定地说是美国“你看我们能看到月亮，能看到美国吗？”孩子们从写在墙上的“打倒美帝，打倒苏修”的标语知道了“美国”的存在，但究竟“美国”是天上跑着的飞机，还是地里的一棵庄稼，谁也不知道。
从家门口出来一个白色的影子，妞妞小跑着跟上去。是念高小的小姑姑到队里去记工分。妞妞是姑姑甩也甩不掉的尾巴，走到哪里都跟着，这是姑姑最烦的，但又惹不起。爷爷是村里仅有的几个在城里上班的人，每次下班回来都会买点好吃的东西从口袋里掏给妞妞，怕放在包里会被姑姑手快先翻了去，为此姑姑多少有些恨她。
说是大队部，其实是和牛棚二合一的，外间是生产队养的马和牛，里间就记工分。一盏昏暗的提灯挂在炕头，炕头是一张坑坑洼洼的木桌子，姑姑坐在那里记工分，妞妞就用玻璃片在墙上画。有时好心的饲养员孟伯会抓一把喂牲口的料豆（其实就是炒熟的黑豆）给妞妞，别看是喂牲口的，人是轻易吃不上的，那几头牛和马可是生产队的宝贝。再说生产队的一块土坷拉社员们也不会拿的。屋里有很多人，但谁也不挤。爷爷和伯伯们抽着旱烟袋，唠着家常，脸上挂着满足而祥和的笑，缭绕的烟雾和嘈嘁的人语笼的屋子里好温暖。过不了多久妞妞就会在炕的角落里睡着的，往往是爷爷把她抱回去。
秋天到来的时候小村的沟沟埝埝开满了黄菊花，妞妞喜欢挎着小篮子去采，因为采回来可以讨好小姑姑，接下来的两天妞妞再要当姑姑尾巴的时候不会遭到反对。但那一晚妞妞没吃晚饭。妞妞听到隔壁的亮亮在她家门口的石头上哭，就跑了出去。原来白天为了给妞妞采高台上开的最多的那棵黄菊花摔下来把裤子撕破了，亮亮妈把他狠揍了一顿。妞妞跑回家，揣在怀里一块棒子面窝头就朝外跑，奶奶迈着小脚没撵上，嘴里叨咕：“这孩子，这么黑了还朝外跑”妞妞把窝头递给亮亮，亮亮不哭了，问：“你吃了吗？”“我吃饱了”妞妞舔着嘴说。那天月亮好圆好亮，再过几天就到八月十五了。
后来妞妞上了学，奶奶一年比一年老了，妞妞却越走越远了。
过节的时候，妞妞总想抽出时间回去看奶奶。因为每次回去，刚看见家门的时候，准先看到奶奶在门口的石头上坐着等，昏花着眼使劲地张望辨认的神态妞妞忘不了。
看到妞妞回来了，奶奶的脸上乐开了花，迈动着小脚站起来，和坐在一起的老人们说：“我妞妞回来了”妞妞最熟悉的就是奶奶健朗的笑声，很响很脆，在人群里妞妞很远就能听出来。妞妞也开心地笑了，那一张张亲切的脸好温暖。只是妞妞忽然发现奶奶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全白了，白花花的让妞妞感到既温暖又心疼。
妞妞想是想了，但常常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推迟了归期。
似水的流年，高速运转的生活，使许多的都让人无暇顾及，其中包括奶奶的衰老。突然间接到噩耗：奶奶病逝。怎么能够让人相信，怎么能够让人接受呢？健朗的奶奶说走就走了。直到没命的赶回家时在门口的长条石上没看到等候的奶奶，直到看到那一抔新土的坟茔，我才知道呼天喊地的悲怆已惊动不了奶奶了。
爷爷说奶奶病的很突然，病重的时候还常让爷爷扶她到门口的石头上坐会儿，坐在那里奶奶什么也不说，只是向村头不住的张望，昏花的眼睛看到人影就问爷爷是谁。爷爷知道她又在想妞妞了。
奶奶病重的时候小姑姑来伺候。那一天把别人给的两碗秫米拿出来正要下锅，奶奶看见了，急着喊：“别吃，我那是给妞妞留着的”姑姑说等妞妞回来就撂坏了，奶奶说说不准哪天我妞妞就回来了呢。
奶奶有一个盛点心的篮子，从房梁上垂下个勾子挂着，里面装的是别人来看奶奶时买的吃的东西。每次趁姑姑不在时奶奶就会搬个板凳，挪动着他的小脚费解的爬上去给妞妞拿一块，可妞妞从没见奶奶吃过。 从酒会的美味珍馐归来的时候，我还是常常闻到故乡房顶上那缕炊烟的味道，还是常常想起奶奶用灶火煮出的清香的秫米饭。可是，在他们为他们的妞妞滋养了一双丰盈的羽翼后，在他们无力的暮年，我为他们分担了什么，给予了什么呢？只有那如炊烟一般绵长的回忆和日复一日昏花的期盼。
奶奶长眠的坟茔在我的心底是一块痛，每当夜不能寐时，我会泪雨成行。我的思绪会不顾时空和路途的阻隔，在奶奶长眠的那一方土地上盘旋，我想知道奶奶冷不冷，会不会寂寞？
我累了，总想回到那炊烟升起的地方，我的村庄，我的故乡。炊烟里依旧溢满了木禾的清香，只是再也听不到奶奶爷爷唤妞妞吃饭的声音了。如缕的炊烟就那样软软的在村庄缭绕、弥漫，风吹不走、遣不散。我的乡愁被炊烟浸染，每当黄昏就在故乡缭绕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