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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贝我一生的温暖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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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刚结婚时,我和老公跟天底下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样,都要给对方一个昵称,就把宝贝一词拆开了来用,我小老公一些,就自然做了宝宝,老公便成了贝贝。

    我是个好孩子,说一不二的好孩子,贝贝贝贝一路叫下来,出了闺房也不肯改口,唤到了如今,熟人都以为贝贝是老公的乳名。不过,老公可不怎么守当初的规矩,没能叫我几天宝宝,每每天黑下班回来,进了家门,一边脱鞋一边大声说老婆我回来了,哼,老婆,多大众化的称呼,我就装听不见,老公便改了口,说小老婆我回来了,我笑了,去追他,打他,他便搂了我,滚在沙发里。

    以后,没人的时候,老公就叫我小老婆,每叫一回,就被我打一回,两人便折腾一回,倒也热闹。后来被叫得多了,我就也习惯了,想想也是,谁让我比他小呢,小老婆就小老婆吧。反正独出心裁。别人没这么叫的。

    婚后,由于我距娘家迢迢,工作又不对口,再加上不爱交际,整个人活得吊儿浪荡地,在单位不咸不淡了一个礼拜后,好不容易周末了,贝贝还要加班,我也不愿一个人在家呆着,就满世界晃游,沿着长长的街道,胡乱地走,象一片发黄的树叶儿,飘着飘着就进了商场。

    商场里永远是那么花哨。我又是一个人,没有给参谋的,就全凭售货员的嘴巴,说这件衣裳好看我就买这件,说那件也不错我就又买了那件,结果刚到手的工资不出一會儿就给张狂光了,连第二天吃早点都成了问题,只好回到家去跟贝贝伸手,见了贝贝就说贝贝快救济救济你小老婆,贝贝一脸狐疑,问我不是刚开支吗,我耸耸肩膀说都捐给商场了,贝贝打开衣柜,看见许许多多新衣裳团在那里,问我买了干吗不穿,我满脸委屈,说明明挂在商场里漂亮得很,可是一抱回家来怎么就不好看了呢。贝贝不再说别的了,就忙着给我找钱,连他抽烟的钱都翻给了我,我不好意思了,也不说什么,就讪笑着朝他身上靠,他摸摸我的头,说买了就买了吧,谁让你小呢?

    家里住房不是十分宽裕,就那么一个衣柜,我买的快,自然也就往外处理得快,每年我都要给老家的姐姐寄一次,前天又去邮局时,一大堆衣裳,拿窗帘包了,贝贝就那么扛着去了,进了邮局,到了包裹柜台,营业员瞅着贝贝肩上扛的直往一旁闪,好象贝贝背了炸药包似的,我在旁边抿着嘴乐。我填完单子,坐着,看贝贝一针一线的缝包裹,四十岁的男人,戴着眼镜在那里走针穿线,样子可爱极了,我忽然来了情绪,说贝贝你抬一下头,贝贝就抬起了头,我凑过嘴去,不容分说,在贝贝的脸上就是一口,贝贝被弄了个大红脸,忙着给营业员解释,说他老婆就是这样,人来疯,我纠正说我是你的小老婆,营业员们呵呵笑,贝贝的脸红得更彻底了。

    贝贝是独生子,小的时候父母工作忙,没时间照顾他,所以逼他学得了一手好女红,做饭更是不在话下。自从结婚,我就没正经进过厨房。早上一起在家门口吃早点,中午都在单位用餐,晚上回来也是在家门口的小饭馆里胡乱塞点,只有到了周日,才好好做顿饭吃。先是一起去菜市场,我穿得光光鲜鲜的站在那里,指划着说买这个买那个,贝贝便低下身子跟人讨价还价。买了菜回来,贝贝就忙着往腰里系围裙。我也不闲着,跟进厨房里给帮倒忙,搂着贝贝的腰,摇晃着说该放酱油了,一會儿又吆喝该搁盐了,弄得贝贝手忙脚乱的。往往这个时候,贝贝就央求我,说小老婆你能不能再小一点,小到只知道坐在一旁等着吃好了。

    我和贝贝都是内敛之人,平时在家里也掀不起什么波澜,唯一的乐趣就是俩人一起洗澡。结婚七年了,贝贝给我洗了七年的澡,起初是给他强迫的,我天生敏感,一碰就叽里哇啦乱叫,可是他非得拉我跟他一起洗澡,说他好喜欢,没办法,那就学吧,谁让是人家的老婆呢?开始我活象个小泥鳅,在贝贝的手里乱窜,还大喊大叫,惊得楼下的邻居老来敲门。时间长了,我竟成了习惯,贝贝不在家,我就不洗澡,贝贝老加班,晚上回来的晚,我就坐在沙发里打盹,贝贝回来了,问我怎么不上床去睡,我站起来,公事公办地望着他,说你还没给我洗澡呢。

    尽管我生得不怎么生动,但我总想着跟别人活得不一样,大热天的,满街彩裙飘飘的时候,我偏穿着长长的裤子,到了冬天,别人都换上了长裤时,我竟穿着裙子到处跑着去看雪。别人都斜着眼看我。我便落寞了。特别是妈妈去世后,我更寡欢了,老想着去那边看看妈妈,给妈妈梳一次头发,可妈妈那边我总是进不去,找不到门,想给妈妈写封信,可是没有邮递员。还想念三毛,那么葱茏的女儿家,竟为何早早去了那边,也许那边的风景太美丽?想跟贝贝说,可又说不清楚,就放在心里,一层层堆着。

    于是,离家出走就成了我的爱好,开始总是趁贝贝不在家时溜出去,给留一张纸条,写着,我心情不好出去走走,然后就那么空着手走了,出了家,才知道不知道该哪里去,就胡乱上了汽车,坐了一站又一站,天黑了就找个旅馆住下,第二天接着坐汽车,往回坐,到了家门口,才知道失踪了一天一夜好象不太象话,就倚着房门站在那里,灰溜溜地站着,贝贝看见我了,走过来拉了我往屋里走,说回来就好,我低着头说我把钱都花光了。

    我出走的次数多了,贝贝就成了习惯,反正我周末出去,第二天回来,不影响上班。也因为没孩子的缘故,我说走就走了,走的时候就淡淡地说一声我出去了,贝贝也不惊诧,只是问我带银行卡了没有,说万一我把钱花光了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了,他好给我的卡里充点钱啊。

    渐渐地,我有了点年纪,也就疏于出去满世界走了,却学會了整个周末整个周末窝在家里放二胡,把自己磨得满额头枝枝蔓蔓的。有一阵子里,我寡言得出奇,贝贝怕了,就手把手带我进了电脑,鼓励我上网,于是,便有了洛儿。

    洛儿是我在聊天室里认识的,一见如故,仿佛前生里他就是我,只不过那个时候上帝打了个盹,错将他弄成了男儿家。有了洛儿后,我的心里总是装着一支怎么也唱不完的歌儿。人,变得年轻而饱满。可是渐渐地,我就开始了新的忧郁,晚上刚把头放在枕头上,洛儿就到了,望着我,柔柔地笑,我把头扭向床里,洛儿就又跟到了床里,还是那般,柔柔地,给我笑,我不能自已了,就伸出嘴去找洛儿,然而,洛儿却不见了。就起身开了电脑,去我和洛儿的家里找洛儿,可是洛儿不在,是啊,夜半三更了,洛儿怎么會在我跟他的家里呢,他这个时候在他和他妻子的家里。在哄他的妻子睡觉。还有他的娇儿。

    我开始流泪。整日整夜。上帝好不公平。明明我跟洛儿是一个人,却为何要将我们分作两半,一半在天南,而另一半在地北?我明白三毛为什么要早早去了那边了,那边没有上帝,所以一个人不會被生生分作两半。那边还有妈妈。我成了空壳,游走于单位和家之间。贝贝问我怎么了,我也不答复,就那么空洞洞地看着他。接着,单位领导找我了,说我身体不好,就干脆疗养一段时间。

    我就这么休了病假。三个月。蜷在家里想三毛念妈妈。整个人儿跟一张被揉皱了的纸似的。晚上躺在贝贝旁边,我僵着身体,问哪里能买到安眠药,贝贝说那药可不是想买就买的,我说那安定片呢,贝贝愣了愣,用胳膊圈过我,问我究竟怎么了?我不说话,就是流泪。贝贝急了,说他知道有些话夫妻之间是不便说的,但是我可以去说给洛儿听呀,洛儿不是我的好朋友吗?提到洛儿,我更是皱得不行。贝贝搂着我,说我不是跟洛儿约好了的吗,退休了一起去草原搭帐篷住的吗?我抬了脸望着贝贝,说到了那个时候我真去找洛儿了,你怎么办,贝贝笑了,说他也跟着去呀,说白天我跟洛儿出去放羊,他留在帐篷里给我们做饭啊。

    贝贝工作忙,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我,就提议让我自己出去走走,我不,说满世界都是我不认识的人。贝贝就背地里往我的老家去了电话,说我的身体不太好,需要静养,不久,老家来电话了,催我回去,说老父亲想我想得厉害,还说我这么多年没在老家过年了,父亲一直盼望那一天。我就动了心了。回去也好,那里是我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地方。

    买好车票的当晚,贝贝就给我准备行囊,毛衣棉衣,还有许许多多药品,治胃的治肾炎的,还有感冒冲剂。我爱感冒。收拾妥当后,贝贝说小老婆我再给你洗一次澡吧,我点了点头。洗完澡,上了床,我蜷在贝贝的怀里,说等过去这一阵子了,我就给他生个孩子,说有了孩子,我可能就真正长大了,不再这么折腾了,贝贝看着我,说可是他担心我的身体,我说那我也要给他生一个,贝贝摇头,说如果非要在孩子和爱人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他只要爱人,还说天底下有好多婚姻都是靠孩子维系了一辈子,可是他要告诉他们,我们没有孩子也能相伴走完一生。

    第二天清早,贝贝送我去火车站。到了车站,贝贝把他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了我,说他知道我老家还比较落后,上网肯定不太方便,还是自己带着笔记本回去的好。我犹豫不决,贝贝说带上吧,这样找洛儿也方便些,我怔怔地望着贝贝,心想,是啊,电脑是我跟洛儿的家啊。

    列车快要发时,我突然改了注意,不走直了,要先到西安,住一夜,再中转,贝贝沉默了一會儿,无奈地说好吧,到西安看看也好。去给我买了到西安的票后,贝贝说他不能再陪我等了,他得回去上班,我说贝贝你先走吧,我没事的。贝贝就转了身往停车场走,去开他的车,看着贝贝有点孤单的身影,我的眼泪出来了,唤住了贝贝,跑过去,抱了抱他。

    刚上火车,我就收到了贝贝发来的一条短信:小老婆,过完春节就回来吧,春暖花开了,猫都知道找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