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晚春与初夏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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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岩是经济系在读研究生。穿白色衬衫、深色裤子和黑皮鞋。喜欢音乐和绘画。很少笑。经常去图书馆。偶尔会去逛街，一个人。
晚春，忧愁的花香撒入黄昏的商业区。
当人们拥挤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一名中年男子从世贸大厦楼顶纵身一跃。喷散的鲜血和惊惧的面孔在刹那间凝固。
顾岩站在骚动的人群中央，伸手挡住身边一个正全神盯着那一幕的女孩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眼睛。她，头发很长，体态婀娜，穿紧身牛仔，肩上挎一个白色挎包。女孩吓得尖叫一声，扭头看他，然后笑了。
简短的了解，顾岩知道她叫许嘉楠，是本地一家很有影响的报社的记者。
他们进了家餐厅。内设幽雅别致。有烛光，巴赫的乐曲，还有梵高的绘画。
“他一定是被推下去的。”嘉楠看着窗外湍流地车灯说道。天空被灯火照地惨然的红，像被水冲淡的血。
“好象你看到一样。”顾岩端起杯子，嘴角现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怀疑而已。”嘉楠回答得很爽快。
“怀疑？”顾岩一脸困惑：“怀疑什么？”
“怀疑一切。”她的回答依旧那样干脆，也很郑重：“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却谁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我们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幻觉。而且，我也只有通过怀疑，才能证明自己的真实存在。”
“你见过那个‘真实’的世界吗？”
“偶尔。不过，也仅仅是怀疑。”嘉楠浅浅一笑，像水面浮动的花影。
以后，顾岩每周日都会约嘉楠出来。他们穿过幽深的巷子，流连繁华的商场，坐在广场的喷泉边上吃甜筒，在书店里看书、听流行乐。两个人很少说话。顾岩被她健康的身材和娴静的神情吸引，每一次不留心的身体的碰触都会令他心跳不已。
平日，顾岩很难能联系到嘉楠。一次，顾岩坐在公车里见到嘉楠在路边采访行乞的孩子和老人。他没有叫她。嘉楠的身影在车窗外渐离渐远，继而，车一转弯，消失了。
周一上戏剧选修课的教室里，人坐得很满。快上课的时候，一个女孩匆匆地跑进来，四下张望着寻找座位。顾岩向她挥挥手，示意自己旁边有座。女孩赶紧跑过去，把书包和水杯麻利地放在桌子上，道声“谢谢”就坐下了。
顾岩看了她一眼，短发；有大而明亮的眼睛和清爽的面孔；皮肤白且光滑，似月下琼瑶；穿白色运动衫和红色球鞋；给人感觉上像是一阵雨后裹挟着花香的清风扑面而来。
课间，女孩趴在桌上睡了会。醒来时候，顾岩问她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女孩腼腆地笑了。简单交流之后，女孩告诉他她叫兰馨若，是播音系大三学生。父亲是中文系教授，母亲是会计师。
下课回去的路上，一个身材魁梧，穿运动衣，手托篮球的男生迎着顾岩和馨若过来。他一见顾岩身边还有个女生，知是退不了，匆忙打声招呼便快步离开。顾岩一看，是马齐，他的舍友。且不说马齐这人在个人简历上夸自己“性(兴)趣广泛”；期末考前说梦话“这两个国家的特征是”；单说一次几个人去吃饭，见一展板，马齐也不管认不认得，上去便大声念道：“疯狂的(de)士高”念完以后自个还纳闷“这士高是啥玩意。”顾岩把这些告诉馨若，逗得馨若“咯咯”直乐，露出新鲜如贝的牙齿。
“他很内向。”馨若说。
“他有‘恐女症’的。”顾岩极认真地告诉她，再次把馨若逗乐了。
每天，顾岩和馨若都会在图书馆邂逅，看书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听外面打叶的雨声。有时他们会坐在树下听杜鹃的啼叫，唱流行歌曲，编一个个爱情童话。细碎的花瓣簇簇地飘下，落在他们的头顶、脖领、衣襟上、飘散着幽怨的芬芳。
立夏后第一个周日，顾岩去帮嘉楠搬家。嘉楠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书，还有些日用品和一箱衣服。唯一的大件就是一个微型冰箱，可以放些食物。
东西搬完后，两人坐在地上。顾岩看着嘉楠被汗水粘上发丝的脸颊和似水的明眸，长发乖巧地贴附在脖颈和肩膀上，布了层微汗的喉咙和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的突显的胸部，只觉得小腹里一阵火烧，胸口发闷。他真想把嘉楠扳过来，按倒在地。可他知道这一切都可能成为徒劳。
顾岩仰起头，等待一阵凉风从脸上擦过。
“把东西都摆好吧，然后吃饭去。”嘉楠说。
嘉楠去收拾自己的衣物，顾岩负责她的文稿和书籍。无意间看到一篇文章，像是刚写的：
一个男人，在我的胃部捅了一刀，跑远，被漆黑冲散。我瘫在地上，拨了120，然后靠住墙，尽量不让自己倒下。持续的痛在肚子里翻滚。血汩汩地向外涌。用手捂住，血就从手指缝流出来。逐渐地，衣服里面全都是了，把上衣和身体如此紧密地粘在一起。痛，继续向里钻。看着从自己的手底下不断溢出的血，红红的，像番茄酱，手指也变得粘了。想着血定然流进了肚子。只觉得好累，昏昏沉沉。胃里还是痛，将来消化东西会很费劲的。
“你写的？”顾岩问。
“一个梦。”嘉楠扫了眼他手里文稿，然后
又整了整装束，说：“好啦，咱们去吃饭吧。”
下了楼，街对面有家面馆。两人进去后在靠墙的地方找了处位子坐下。虽是刚刚入夏，天气却很炎热。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两架吊扇挂在满是油渍的天花板上半死不活地转着。
两人各要了碗凉面，上面铺层白酱和一些切碎的长豆角。嘉楠又在自己碗里添了些醋。
“是不是觉得刚才的文章很颓废？”嘉楠一边搅着面，一边问。
“开始觉得是。”顾岩想了下：“但从最后一句发现你还是很积极的，从没想到过死，即便挨了致命的一刀。”
“可这种积极又是痛苦的。”嘉楠叹口气。
“必然！”顾岩很肯定她的观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追求就势必会产生痛苦。因为他们怕得不到或是真的没得到。所以就会痛苦。”
嘉楠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面。
“你说的梦是你所讲的‘真实’的世界吗？”顾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不是。那只是比我们所说的‘现实’更虚幻的东西。”嘉楠托着腮，看天花板上的吊扇，一圈，一圈地转：“有时候也许我真的见到了‘真实’，只是不知道而已。真的辩不清。也许‘真正的’世界就是一团混沌，他们互相作用，就有了我们的各种感觉。亦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和‘假’，‘对’和‘错’。”
顾岩笑了：“没想到把‘现实’看得最透的人也是最执著于‘现实’的人。”
沉寂良久，嘉楠突然停下碗筷，盯着顾岩：“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去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闯一番事业。”
顾岩抬起头，看着嘉楠的眼睛，里面充溢着期待的如炬的目光，似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态度上。而他却不敢再多看嘉楠一眼。好半天，顾岩垂下头，对碗里的面条说：“我还没完成学业呢。”
嘉楠的眼神顿时凝滞了。只一瞬，她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然后笑起来：“开个玩笑，别当真。”
“你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顾岩握住嘉楠的手。
“我没事。”嘉楠说。
往后的几天，顾岩总惹馨若生气，不是一句话让馨若重复多遍，就是在馨若让顾岩欣赏她演讲的时候走神。
又是周日，顾岩没有找到嘉楠。第二天一早，马齐躺在床上竟又唧咕出一句经典来：“生活就像是被强奸，如果你无力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选修课上，馨若递给表情发木的顾岩一张纸条：失恋了吗？
顾岩扭脸看看馨若，见她正趴在桌子上冲自己嬉笑。
正想呢！
哦——
下课以后，顾岩发现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在看他，而且眼光都很怪异。他看看馨若，只见她正背着手低头乐。
“笑什么？”顾岩问。
“没什么啊。就是想笑。”馨若脸上露出故作自然的不自然的表情。
又走了段，顾岩发现马齐正站在马路对面，脸急得通红，一个劲地朝他指自己的后背。顾岩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马齐的脸急得更红了。好半天，顾言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背，恰有张纸贴着，拿到眼前一看：别爱我 没钱
顾言一把把纸条甩到馨若怀里：“你几岁啦！”
“三岁啦！有本事，有本事你找个成熟的去啊！”看着馨若奔走的背影，顾岩独自立在路边，任阵阵杨絮在身外乱舞。
以后的几天，顾岩一直没有遇见馨若，也没有主动找她，只是偶尔会在馨若的宿舍楼下转一会。
周六晚上，嘉楠打电话给顾岩，约他周日在第一次吃饭的那个餐馆见面。
第二天，顾岩去得很早，还是以前的装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外面被阳光烤得很白，看得让人窒息。
一会，嘉楠进来了，戴副墨镜，穿黑色紧身t恤和绿色沙滩裤，背墨绿色背包。
点完东西后，嘉楠猛地抛出一句：“我要走了。”
“去哪里？”
“很远，你找不到的。”
“自己么？”
嘉楠望望窗外，然后伸手一指：“还有他。”
顺着嘉楠手指的方向，顾岩看到人行道边上正有一个面容瘦削的男子站在那里，个子很高，目光充满傲慢。
“他说他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陪我。”嘉楠说。
“为什么要这样，你真的爱他吗？”
嘉楠长吁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了一下。
刚才叫的东西被摆在桌子上。嘉楠拿起饮料，把吸管含到嘴里：“真的不知道。现在我有很多话，只是心里明白，却说不出。好像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似的。而且，更可怕的是，我感觉不到它，而它却能完全地控制我。”
顾岩双手抱住嘉楠的头，对她说：“别太勉强自己了。好么？”
嘉楠把他的手拨开，笑得很苍白。“谢谢。”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墨镜后面滑下。
离开嘉楠，顾岩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流浪。一步，一步，没有节律。天，突然下起了雨，一点，一点，浇在他脸上、头发上、眼上。一行行的雨水在面颊奔流纵横，身边的行人和汽车仓皇地从他身边穿过。黄昏时分，雨逐渐地缓了。顾岩从家酒馆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两瓶啤酒。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走了一段，看见路边有个电话亭，便一头扎了进去。雨水仍旧不紧不慢地落在玻璃上，然后肆意滑动。
顾岩喝完两瓶啤酒，又抽完了新买的一包烟，手指间满是浓浓的烟草的味道。他，头抵住话机，直到慢慢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拨通了电话。
“喂。”是馨若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悠然神往。
“我想见你。”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乏力，甚至有些苍老，像阵阵暮气沉在地上。
电话对面沉默了足有三分钟。“好吧，我在楼下等你。”
放下电话，顾岩直起身刚要推门出去。突然，他隐约见到门外立着一个人，仔细辨认，不由“啊！”的叫出声来。是那个摔死的男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额头上还在不住地流血。顾岩强撑住身体，再去辨认，发现那人又成了自己，继而一眨眼，那魅影又不见了。
顾岩走出电话亭，余悸未定。他四下张望，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旷野，漫天星斗“这是哪里？”猛然间，他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我这是要去哪？”他眼前到处都是路，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四处无人，没有虫鸣和草香。此时，顾岩只感到头部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昏倒在地上。
顾岩是经济系在读研究生。穿白色衬衫、深色裤子和黑皮鞋。喜欢音乐和绘画。很少笑。经常去图书馆。偶尔会去逛街，一个人。
晚春，忧愁的花香撒入黄昏的商业区。
当人们拥挤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一名中年男子从世贸大厦楼顶纵身一跃。喷散的鲜血和惊惧的面孔在刹那间凝固。
顾岩站在骚动的人群中央，伸手挡住身边一个正全神盯着那一幕的女孩的眼睛——漆黑明亮的眼睛。她，头发很长，体态婀娜，穿紧身牛仔，肩上挎一个白色挎包。女孩吓得尖叫一声，扭头看他，然后笑了。
简短的了解，顾岩知道她叫许嘉楠，是本地一家很有影响的报社的记者。
他们进了家餐厅。内设幽雅别致。有烛光，巴赫的乐曲，还有梵高的绘画。
“他一定是被推下去的。”嘉楠看着窗外湍流地车灯说道。天空被灯火照地惨然的红，像被水冲淡的血。
“好象你看到一样。”顾岩端起杯子，嘴角现出一丝不经意的微笑。
“怀疑而已。”嘉楠回答得很爽快。
“怀疑？”顾岩一脸困惑：“怀疑什么？”
“怀疑一切。”她的回答依旧那样干脆，也很郑重：“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却谁也感受不到它的存在。我们现在所能感受到的只是幻觉。而且，我也只有通过怀疑，才能证明自己的真实存在。”
“你见过那个‘真实’的世界吗？”
“偶尔。不过，也仅仅是怀疑。”嘉楠浅浅一笑，像水面浮动的花影。
以后，顾岩每周日都会约嘉楠出来。他们穿过幽深的巷子，流连繁华的商场，坐在广场的喷泉边上吃甜筒，在书店里看书、听流行乐。两个人很少说话。顾岩被她健康的身材和娴静的神情吸引，每一次不留心的身体的碰触都会令他心跳不已。
平日，顾岩很难能联系到嘉楠。一次，顾岩坐在公车里见到嘉楠在路边采访行乞的孩子和老人。他没有叫她。嘉楠的身影在车窗外渐离渐远，继而，车一转弯，消失了。
周一上戏剧选修课的教室里，人坐得很满。快上课的时候，一个女孩匆匆地跑进来，四下张望着寻找座位。顾岩向她挥挥手，示意自己旁边有座。女孩赶紧跑过去，把书包和水杯麻利地放在桌子上，道声“谢谢”就坐下了。
顾岩看了她一眼，短发；有大而明亮的眼睛和清爽的面孔；皮肤白且光滑，似月下琼瑶；穿白色运动衫和红色球鞋；给人感觉上像是一阵雨后裹挟着花香的清风扑面而来。
课间，女孩趴在桌上睡了会。醒来时候，顾岩问她是不是晚上没睡好。女孩腼腆地笑了。简单交流之后，女孩告诉他她叫兰馨若，是播音系大三学生。父亲是中文系教授，母亲是会计师。
下课回去的路上，一个身材魁梧，穿运动衣，手托篮球的男生迎着顾岩和馨若过来。他一见顾岩身边还有个女生，知是退不了，匆忙打声招呼便快步离开。顾岩一看，是马齐，他的舍友。且不说马齐这人在个人简历上夸自己“性(兴)趣广泛”；期末考前说梦话“这两个国家的特征是”；单说一次几个人去吃饭，见一展板，马齐也不管认不认得，上去便大声念道：“疯狂的(de)士高”念完以后自个还纳闷“这士高是啥玩意。”顾岩把这些告诉馨若，逗得馨若“咯咯”直乐，露出新鲜如贝的牙齿。
“他很内向。”馨若说。
“他有‘恐女症’的。”顾岩极认真地告诉她，再次把馨若逗乐了。
每天，顾岩和馨若都会在图书馆邂逅，看书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听外面打叶的雨声。有时他们会坐在树下听杜鹃的啼叫，唱流行歌曲，编一个个爱情童话。细碎的花瓣簇簇地飘下，落在他们的头顶、脖领、衣襟上、飘散着幽怨的芬芳。
立夏后第一个周日，顾岩去帮嘉楠搬家。嘉楠的东西不多，主要是书，还有些日用品和一箱衣服。唯一的大件就是一个微型冰箱，可以放些食物。
东西搬完后，两人坐在地上。顾岩看着嘉楠被汗水粘上发丝的脸颊和似水的明眸，长发乖巧地贴附在脖颈和肩膀上，布了层微汗的喉咙和随着呼吸而上下起伏的突显的胸部，只觉得小腹里一阵火烧，胸口发闷。他真想把嘉楠扳过来，按倒在地。可他知道这一切都可能成为徒劳。
顾岩仰起头，等待一阵凉风从脸上擦过。
“把东西都摆好吧，然后吃饭去。”嘉楠说。
嘉楠去收拾自己的衣物，顾岩负责她的文稿和书籍。无意间看到一篇文章，像是刚写的：
一个男人，在我的胃部捅了一刀，跑远，被漆黑冲散。我瘫在地上，拨了120，然后靠住墙，尽量不让自己倒下。持续的痛在肚子里翻滚。血汩汩地向外涌。用手捂住，血就从手指缝流出来。逐渐地，衣服里面全都是了，把上衣和身体如此紧密地粘在一起。痛，继续向里钻。看着从自己的手底下不断溢出的血，红红的，像番茄酱，手指也变得粘了。想着血定然流进了肚子。只觉得好累，昏昏沉沉。胃里还是痛，将来消化东西会很费劲的。
“你写的？”顾岩问。
“一个梦。”嘉楠扫了眼他手里文稿，然后
又整了整装束，说：“好啦，咱们去吃饭吧。”
下了楼，街对面有家面馆。两人进去后在靠墙的地方找了处位子坐下。虽是刚刚入夏，天气却很炎热。屋子里没有空调，只有两架吊扇挂在满是油渍的天花板上半死不活地转着。
两人各要了碗凉面，上面铺层白酱和一些切碎的长豆角。嘉楠又在自己碗里添了些醋。
“是不是觉得刚才的文章很颓废？”嘉楠一边搅着面，一边问。
“开始觉得是。”顾岩想了下：“但从最后一句发现你还是很积极的，从没想到过死，即便挨了致命的一刀。”
“可这种积极又是痛苦的。”嘉楠叹口气。
“必然！”顾岩很肯定她的观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有追求就势必会产生痛苦。因为他们怕得不到或是真的没得到。所以就会痛苦。”
嘉楠没再说什么，继续吃面。
“你说的梦是你所讲的‘真实’的世界吗？”顾岩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不是。那只是比我们所说的‘现实’更虚幻的东西。”嘉楠托着腮，看天花板上的吊扇，一圈，一圈地转：“有时候也许我真的见到了‘真实’，只是不知道而已。真的辩不清。也许‘真正的’世界就是一团混沌，他们互相作用，就有了我们的各种感觉。亦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和‘假’，‘对’和‘错’。”
顾岩笑了：“没想到把‘现实’看得最透的人也是最执著于‘现实’的人。”
沉寂良久，嘉楠突然停下碗筷，盯着顾岩：“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去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闯一番事业。”
顾岩抬起头，看着嘉楠的眼睛，里面充溢着期待的如炬的目光，似乎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的态度上。而他却不敢再多看嘉楠一眼。好半天，顾岩垂下头，对碗里的面条说：“我还没完成学业呢。”
嘉楠的眼神顿时凝滞了。只一瞬，她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然后笑起来：“开个玩笑，别当真。”
“你太累了，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顾岩握住嘉楠的手。
“我没事。”嘉楠说。
往后的几天，顾岩总惹馨若生气，不是一句话让馨若重复多遍，就是在馨若让顾岩欣赏她演讲的时候走神。
又是周日，顾岩没有找到嘉楠。第二天一早，马齐躺在床上竟又唧咕出一句经典来：“生活就像是被强奸，如果你无力反抗，那就闭上眼睛享受吧。”
选修课上，馨若递给表情发木的顾岩一张纸条：失恋了吗？
顾岩扭脸看看馨若，见她正趴在桌子上冲自己嬉笑。
正想呢！
哦——
下课以后，顾岩发现每一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都在看他，而且眼光都很怪异。他看看馨若，只见她正背着手低头乐。
“笑什么？”顾岩问。
“没什么啊。就是想笑。”馨若脸上露出故作自然的不自然的表情。
又走了段，顾岩发现马齐正站在马路对面，脸急得通红，一个劲地朝他指自己的后背。顾岩开始没明白什么意思。马齐的脸急得更红了。好半天，顾言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背，恰有张纸贴着，拿到眼前一看：别爱我 没钱
顾言一把把纸条甩到馨若怀里：“你几岁啦！”
“三岁啦！有本事，有本事你找个成熟的去啊！”看着馨若奔走的背影，顾岩独自立在路边，任阵阵杨絮在身外乱舞。
以后的几天，顾岩一直没有遇见馨若，也没有主动找她，只是偶尔会在馨若的宿舍楼下转一会。
周六晚上，嘉楠打电话给顾岩，约他周日在第一次吃饭的那个餐馆见面。
第二天，顾岩去得很早，还是以前的装束，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外面被阳光烤得很白，看得让人窒息。
一会，嘉楠进来了，戴副墨镜，穿黑色紧身t恤和绿色沙滩裤，背墨绿色背包。
点完东西后，嘉楠猛地抛出一句：“我要走了。”
“去哪里？”
“很远，你找不到的。”
“自己么？”
嘉楠望望窗外，然后伸手一指：“还有他。”
顺着嘉楠手指的方向，顾岩看到人行道边上正有一个面容瘦削的男子站在那里，个子很高，目光充满傲慢。
“他说他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陪我。”嘉楠说。
“为什么要这样，你真的爱他吗？”
嘉楠长吁一口气，然后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苦笑了一下。
刚才叫的东西被摆在桌子上。嘉楠拿起饮料，把吸管含到嘴里：“真的不知道。现在我有很多话，只是心里明白，却说不出。好像被什么东西操纵了似的。而且，更可怕的是，我感觉不到它，而它却能完全地控制我。”
顾岩双手抱住嘉楠的头，对她说：“别太勉强自己了。好么？”
嘉楠把他的手拨开，笑得很苍白。“谢谢。”两行清泪不自觉地从墨镜后面滑下。
离开嘉楠，顾岩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流浪。一步，一步，没有节律。天，突然下起了雨，一点，一点，浇在他脸上、头发上、眼上。一行行的雨水在面颊奔流纵横，身边的行人和汽车仓皇地从他身边穿过。黄昏时分，雨逐渐地缓了。顾岩从家酒馆里走出来，手里拎着两瓶啤酒。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到了哪里。
走了一段，看见路边有个电话亭，便一头扎了进去。雨水仍旧不紧不慢地落在玻璃上，然后肆意滑动。
顾岩喝完两瓶啤酒，又抽完了新买的一包烟，手指间满是浓浓的烟草的味道。他，头抵住话机，直到慢慢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拨通了电话。
“喂。”是馨若的声音，还是那样令人悠然神往。
“我想见你。”他的声音显得十分乏力，甚至有些苍老，像阵阵暮气沉在地上。
电话对面沉默了足有三分钟。“好吧，我在楼下等你。”
放下电话，顾岩直起身刚要推门出去。突然，他隐约见到门外立着一个人，仔细辨认，不由“啊！”的叫出声来。是那个摔死的男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额头上还在不住地流血。顾岩强撑住身体，再去辨认，发现那人又成了自己，继而一眨眼，那魅影又不见了。
顾岩走出电话亭，余悸未定。他四下张望，竟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旷野，漫天星斗“这是哪里？”猛然间，他意识到一个更为可怕的问题：“我这是要去哪？”他眼前到处都是路，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四处无人，没有虫鸣和草香。此时，顾岩只感到头部一阵眩晕，眼前发黑，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