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与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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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祖坟就在老庄的坡上。走进墓地最先看到的是我祖父的墓堆，墓堆上有一朵迎春花正在生机勃勃的开着，宣告另一种生命的开始，祖父的上面是在我有记忆之前就躺进去的祖辈。一直在坟头长成茂盛的荒草给子孙看，祖父的旁边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那是白马的坟，它陪着祖父在这里也已静静的躺了十个年头了。
十年来常常梦见祖父梦见白马，有关祖父与白马的记忆就复苏于2006年的清明节午后。而对于祖父与马更早的记忆也都是根植于父辈的叙说之中，祖父爱马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马，幼年时，曾给王爷家放过马，之后又参加了察哈尔骑兵，负伤回来在牧场当了马倌，苦难的经历使祖父于马结下了难解的情缘。祖父说那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匹自己的马，有一匹自己的马成了祖父的向往。而白马真正成为祖父自己的马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听父亲讲，有一年草原的冬天来的特别早，不到十月就下了大雪，祖父去苏木（乡）开会，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刚生下来的白马被冻的咽咽一息，祖父抱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就这样祖父有了他自己的马。
等我清晰的记起事的时候，白马已是高头大马了，它浑身雪白，肌肉发达、线条优美，高高仰起的马头，充满了灵性，祖父说，他当时一看到白马就知道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是的，没有人会怀疑祖父识马的本领，好马多烈马，白马的烈性注定它会是一匹千里良驹。除了祖父和父亲白马绝不允许任何人骑在它的背上。而白马救主的故事更让人们对它刮目相看。那年我七岁，祖父去娜布仁老阿妈家参加一个晚辈的婚礼，因为天冷回来的时候就多喝了点酒，走在半路，就感觉头晕脑涨两眼发黑，从马上栽了下来。下午的时候，白马独自跑了回来，不停的狂厮，刨蹄，用嘴扯住父亲的衣服。父亲预感可能祖父出事了，骑上白马就向娜布仁老阿妈家赶去，半道上发现了昏迷的祖父。事后祖父无比心爱和感激的抚摸着白马鼻子说：“当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迷迷糊糊的被白马蹭醒，白马卧了下来，可我却怎么也爬不上马背”
祖父救了白马一命，白马也救了祖父一命。这时人和马似乎是公平了。祖父也从来没把白马简单的当作一个牲畜，而是一个重要的家庭成员，白马在祖父的心中甚至超过了他的儿孙。祖父和马在一起，平等而自由，共同生活着，相互理解着。那时候，我总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祖父最懂马，马打响鼻，他说它痛快了；马轻叫，它说他高兴了；马狂嘶他说它孤单了；马刨蹄，他说它有急事；马啃槽他说它饿了；马甩尾他说它不满意了。
常常的是祖父赶着他的马车行走在田间地头，我在车上编织着我的童年。祖父犁地的时候我就在祖坟的石碑前坐着，一边用采来的狗尾草编小狗，一边看祖父犁地，秋日的傍晚霞光似火，把天宇烧得通红，每看祖父，总被霞光刺得眼酸，只见祖父、犁、马构成一组剪影，在展开的黑土地上缓缓移动，头上的汗珠往下掉，背上的汗水向下流，汗被日色涂成了血红，马在前面祖父在后面，和谐相伴。时隔几十年，那情景仍然在眼前，仍然鲜亮，仍然沉郁。如今回想，如果把那景象画成幅油画，或拍下一帖摄影，一定会是一件经典作品，不仅能表现中国农民的坚毅、勤勉，对土地的深深依恋，对生活的苦苦追求，而且具有文化意义足可以延续数千年的农业文明传神写照。
祖父老了，白马也老了。家里也买了托拉机，父亲也不让祖父再下地了。沉默的祖父经常爱去马圈边独自蹲着抽闷烟。这时白马就会轻轻的走过来用头蹭着祖父身体或是用嘴轻轻的咬祖父的手，鼻孔里“灰灰”的两团热气让祖父很安慰，那时祖父的脸上就会出现一丝笑意。马懂祖父，祖父懂马。
闲下来的祖父更和白马几乎是形影不离，每天都要牵上白马去后山的草滩遛腿，我也常跟着去，风轻轻草淡淡，白马在祖父身边悠闲自在的吃着草，我问祖父：“人好还是马好？”祖父说：“人的许多方面都不如马。马很忠诚不记仇，你打了它以后，它还跟你好，仍然听你的话。人有偷懒的时候，马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是拼尽全力的，哪怕是拖着病身子。”咀嚼祖父的这些话，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人生道理。祖父两眼目视着白马深情的抚摸着马头说：“老伙计，咱们都老了，不中用了！”这时我分明看见祖父和白马的眼角都闪动着泪花。
几年后的农历二月十八，祖父过世了，是白马拉车把他送到坟地的。没多久白马也死了，父亲和我把它埋在了祖父的坟头旁，这是祖父的遗嘱。
我家的祖坟就在老庄的坡上。走进墓地最先看到的是我祖父的墓堆，墓堆上有一朵迎春花正在生机勃勃的开着，宣告另一种生命的开始，祖父的上面是在我有记忆之前就躺进去的祖辈。一直在坟头长成茂盛的荒草给子孙看，祖父的旁边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堆，那是白马的坟，它陪着祖父在这里也已静静的躺了十个年头了。
十年来常常梦见祖父梦见白马，有关祖父与白马的记忆就复苏于2006年的清明节午后。而对于祖父与马更早的记忆也都是根植于父辈的叙说之中，祖父爱马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马，幼年时，曾给王爷家放过马，之后又参加了察哈尔骑兵，负伤回来在牧场当了马倌，苦难的经历使祖父于马结下了难解的情缘。祖父说那时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一匹自己的马，有一匹自己的马成了祖父的向往。而白马真正成为祖父自己的马时，我还没有出生呢，听父亲讲，有一年草原的冬天来的特别早，不到十月就下了大雪，祖父去苏木（乡）开会，回来的路上碰上了刚生下来的白马被冻的咽咽一息，祖父抱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就这样祖父有了他自己的马。
等我清晰的记起事的时候，白马已是高头大马了，它浑身雪白，肌肉发达、线条优美，高高仰起的马头，充满了灵性，祖父说，他当时一看到白马就知道这是一匹难得的好马，是的，没有人会怀疑祖父识马的本领，好马多烈马，白马的烈性注定它会是一匹千里良驹。除了祖父和父亲白马绝不允许任何人骑在它的背上。而白马救主的故事更让人们对它刮目相看。那年我七岁，祖父去娜布仁老阿妈家参加一个晚辈的婚礼，因为天冷回来的时候就多喝了点酒，走在半路，就感觉头晕脑涨两眼发黑，从马上栽了下来。下午的时候，白马独自跑了回来，不停的狂厮，刨蹄，用嘴扯住父亲的衣服。父亲预感可能祖父出事了，骑上白马就向娜布仁老阿妈家赶去，半道上发现了昏迷的祖父。事后祖父无比心爱和感激的抚摸着白马鼻子说：“当时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迷迷糊糊的被白马蹭醒，白马卧了下来，可我却怎么也爬不上马背”
祖父救了白马一命，白马也救了祖父一命。这时人和马似乎是公平了。祖父也从来没把白马简单的当作一个牲畜，而是一个重要的家庭成员，白马在祖父的心中甚至超过了他的儿孙。祖父和马在一起，平等而自由，共同生活着，相互理解着。那时候，我总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祖父最懂马，马打响鼻，他说它痛快了；马轻叫，它说他高兴了；马狂嘶他说它孤单了；马刨蹄，他说它有急事；马啃槽他说它饿了；马甩尾他说它不满意了。
常常的是祖父赶着他的马车行走在田间地头，我在车上编织着我的童年。祖父犁地的时候我就在祖坟的石碑前坐着，一边用采来的狗尾草编小狗，一边看祖父犁地，秋日的傍晚霞光似火，把天宇烧得通红，每看祖父，总被霞光刺得眼酸，只见祖父、犁、马构成一组剪影，在展开的黑土地上缓缓移动，头上的汗珠往下掉，背上的汗水向下流，汗被日色涂成了血红，马在前面祖父在后面，和谐相伴。时隔几十年，那情景仍然在眼前，仍然鲜亮，仍然沉郁。如今回想，如果把那景象画成幅油画，或拍下一帖摄影，一定会是一件经典作品，不仅能表现中国农民的坚毅、勤勉，对土地的深深依恋，对生活的苦苦追求，而且具有文化意义足可以延续数千年的农业文明传神写照。
祖父老了，白马也老了。家里也买了托拉机，父亲也不让祖父再下地了。沉默的祖父经常爱去马圈边独自蹲着抽闷烟。这时白马就会轻轻的走过来用头蹭着祖父身体或是用嘴轻轻的咬祖父的手，鼻孔里“灰灰”的两团热气让祖父很安慰，那时祖父的脸上就会出现一丝笑意。马懂祖父，祖父懂马。
闲下来的祖父更和白马几乎是形影不离，每天都要牵上白马去后山的草滩遛腿，我也常跟着去，风轻轻草淡淡，白马在祖父身边悠闲自在的吃着草，我问祖父：“人好还是马好？”祖父说：“人的许多方面都不如马。马很忠诚不记仇，你打了它以后，它还跟你好，仍然听你的话。人有偷懒的时候，马不论何时何地何种情况，都是拼尽全力的，哪怕是拖着病身子。”咀嚼祖父的这些话，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人生道理。祖父两眼目视着白马深情的抚摸着马头说：“老伙计，咱们都老了，不中用了！”这时我分明看见祖父和白马的眼角都闪动着泪花。
几年后的农历二月十八，祖父过世了，是白马拉车把他送到坟地的。没多久白马也死了，父亲和我把它埋在了祖父的坟头旁，这是祖父的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