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尚小说网 > 王爷的私房美人 > 第六章三万两卖了心头

第六章三万两卖了心头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最后的超级战士铁骨铸钢魂权谋天下:姑姑太撩人特种兵之军人荣耀张雯小龙雯雯错误的邂逅重生之绝世弃少程璟然赵苏禾

一秒记住【爱尚小说网 www.23xsw.net】,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纵是早有准备,再度看见黑得发亮的七线蛊谨容仍忍不住寒毛竖立,冷汗涔涔而下。

    它顺着谨容腕间血脉往前爬行,细小的肉足慢悠悠爬过,所经之处再兴惊寒,碎不及防间,两颗尖锐牙齿咬下,一阵推心疼痛传至她的全身,她紧咬下唇,等待它钻进血管中,蠕动身子向前钻动。

    很痛她痛得冷汗直流,湿透后背,那凉意伴随疼痛渗入她脑海,可她依然倔强的不喊半声,只是一双美目恨恨地盯住简煜丰。

    没有闪避她的目光,她的恨,他全数收下。

    倘若到了这等境地,她还能不恨,那么她不是正常人。

    七线蛊一点一点吸饱鲜血,而她的手管一寸一寸缓慢肿起,肿胀处非红即黑,轻轻碰触又是一阵噬骨疼痛,那是因为它在吸血同时也放出身上毒液,那毒像是有几百只虫子在血肉间钻动似的,终于,她承受不住,伸手想去枢破那层皮阵然简煜丰比她更快,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再忍耐一下。”他清冽的声音传出,震动着她的耳膜。

    忍耐?她真想放声大笑,人们为自己的前途、名利,未来而忍耐,而她这分忍耐是为着谁?

    可是再多的仇恨都敌不过一波接着一波的疼痛,她拚尽全身力气去阻档却未果,终于,她妥协了,低哺道:“你点我的穴道吧,我忍受不了了。”狭长凤眼向她望去。

    这样便示弱投降了?他以为坚制的她还能够多撑个几回,现在就忍受不住,那么之后他平静无波的脸上泄露出一丝郁色。

    他尚未点穴,七线蛊己经咬破她的血管钻出。

    血喷射出来,像道喷泉似的,他倒落地挑起虫子放入锦盒中,紧接着从怀问取出金针替她止血。

    简煜丰将锦盒交给身后的婢女,道:“告诉许莘,照上次的方法熬药,趁热让郡主服下。”“是。”

    婢女领命下去,这回他没有踉着离开,他亲眼目睹谨容一口一口呕出鲜血的凄惨模样。

    他知道的,早在要做这神治疗时,他就很清楚药人将遭受怎样的苦痛,如果是无知者还好,至少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但何谨容她和自己一样清楚。

    他抉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好洁的他不介意腥红鲜血污了自己的衣裳,她身子像块冰似的,每块肌肤尽是冰寒,她蜷缩低号,痛得牙齿格格打颤。

    他将掌心贴在她背上,不多久,一股暖暖的热气渗入她的身体,舒缓了她的疼痛,她悠然吐气。

    徐徐张开眼皮,谨容无力地望着眼前男子,他宽阔的胸怀像海,收纳起她的惨淡悲哀,如果他们不是敌人,如果他不是要用她的痛苦换得张钰荷活命,那么能够靠在他的怀里,她肯定是许多女子艳羡的对象能够多靠一下吗?他的掌心能不能别离开她的背脊?能不能能不能就这样下去,不要清醒?

    天丨她怎会这样想?她疯了吗?应该是吧,疼痛会让人神智不清,而神智不清的女子容易对身旁男人出现不该有的依恋之情。

    终于,谨容不再吐血,他松口气,唤来站在门口的婢女道:“给姑娘清理清理,换套衣裳,如果姑娘口渴先别给她水喝,就说药马上就熬好。”

    “是。王爷。”他走出门,刚踏三步又绕回屋里,再叮咛两句。“动作轻点,姑娘禁不起折腾。”

    “是。”

    谨容神智逐渐迷糊,却还是将简煜丰的话听进耳里,他啊他也会在意病患的疼痛了,这样算是有进步了吧?很好,造福张钰荷之后,她又造福了他未来的病人。

    简灯半叮嘱了,可婢女待他出门,转过身立刻换上另一副嘴脸。

    谨容先是听见两声冷笑,下一刻她们竟粗鲁地将她一把拉起,撕扯她的衣服。

    她们一面骂一面替她换衣裳,在碰触到她肿胀的手臂时,一阵椎心刺骨的疼痛传出,她迷糊的脑袋出现短暂清明。

    那不是碧玉或翡翠的声音,她的逃跑让吟松居换了新下人。

    谨容不认识她们,可她们骂人的口气像是对待杀父仇人似的。

    她们怕是吴氏的心腹,闻其言便知平日里定然是为虎作偎,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更上一层楼的恐怖级杀手人物,她很佩服自己,这时候还有心情想笑话。

    衣服猛然被扯棹,两条冰冷的湿帕子在她身上用力檫拭,想搓去她一层皮似的,谨容很不舒服,却无力及抗,下一响。不知道是哪个扯起她受伤的手管,抓起帕子用力往下压,啊一她终于耐不住疼痛,使出最后一分力气放声尖叫。

    下一刻,她坠入深渊,黑暗吞噬了她的意识。

    这一觉睡得沈,魂魄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割成两半,一半封冻在冰块里,一半在烈火中亨煮,谨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能就此死去肯定很幸福。

    迷迷糊糊间,身旁有人走来走去,脚步或轻或重,声音或高或低,她不愿意去理会,那些琐碎声音却一再闯进她梦里。

    醒醒睡睡不知经过几回,谨容终于完全清醒时,发现简煜丰坐在她身边。

    “我睡了几天?”像被马车辗过,她全身上下都不听使唤,一个抬手动作都得让她卯足全力。

    “三天。”他回道。“我想沐浴。”

    小时候她经常生病,但病到无法自己施力坐起还是笫一遭。

    他点点头,走到外头命令婢女备水,然后走回床边抉她坐起,靠在自己身上。

    谨容有些头重脚轻,她撩起衣袖,左右手各有一个钢钱大小的黑色圈圈,随着疗毒次数増加,黑圈圈会越来越大,到最后串成一片,师搏留给她的书上详细地记载了中毒征兆,所以她很清楚接下来的每个步骤。

    想来好笑,当时读到这一章时她记得特别牢,师搏问她为什么对七线蛊特别感兴趣,可她哪里是感兴趣,只是觉得这神虫子又狼又恶,恨不得它在天地间绝迹,现在想来,那时的牢记,竟是为今日的遭遇埋下伏笔。

    不多久,婢女上前抉她到净房里盥洗沐浴,这回她们没有多余动作,大概是因为简煜丰还在屋里。

    人生难测,谁晓得她也有需要凭恃他的时候。

    洗过澡,还是有些头痛,但精神好多了,她回到屋里,简煜丰坐在桌边,有婢女端来参杨。

    她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将参汤喝完。

    “饿吗?要不要再吃点东西?”参场是好东西,却也不能全靠它吊命。

    “好。”

    像是早己备下似的,婢女很快端来燕窝粥和几道清爽小菜,三天没吃东西,谨容此刻看见食物竟有些心痒难耐,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按捺下急促,在简煜丰的注视下将食物一点一点拨入嘴里,细嚼慢咽。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行云流水般流畅,极是优雅溱亮,她没把他的眼光放在眼里,始终不惊不惧、不慌不忙,让侧眼旁观的简煜丰心中略略惊奇,仿佛她不是待在狼穴虎洞里,而是自家客厅。她吃饱了,放下筷子,婢女递来帕子让她净手,并将桌上碗盘撤下,动作守礼合礼,若非谨容还认得出她们的声音,她会怀疑是不是又换上新婢女。

    “过几天我会出门-趟。”他低声对她说。

    他出门千么知会她?她又不是他的谁,若要知会,踉那位尊贵的郡主娘娘说不是更合适?谨容满面狐疑地望向他。

    “我要去挖天羽蕨的根。”他自顾自往下说。

    谨容闻言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拉开嘴角,笑逐颜开。

    他是天才!竟然会想到这个,天地间阴阳相克,往往最毒的草药附近就有解毒的东西,而天羽蕨是七线蛊聚集处,也是七线蛊的食物,所以的确很可能她瞠目相望。“你可不可以别当我的敌人?”谨容问。

    什么?话题怎么会扯到这里,难不成她吃饱、有精神了,便想同他算总账?不过简煜丰还是顺着她的话问:“为什么?”“我想为你喝釆鼓掌,可我的原则是人做得再好,也不值一哂。”“你还真是善恶分明。”

    “我是啊,并且衷心相信,邪不胜正。”这话,她又抬了自己一下,因为她是正,他是邪,而且邪不胜正,是她的衷心理念,也是天地真理。

    他何尝听不出她的意思,看着谨容,简煜丰难得地露出笑容。

    原来他是会笑的?原来他笑起来寒冰融化,隆冬入春?原来他眉毛一弯,整个人就会变得如此生动?他应该常笑的,那么张钰荷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个笑盼对上另一个笑盼,两人之间的气氛骤然改变,这改变来得又急又快,但两人都适应良好,并且无心思追究原因。

    “你是个骄傲倔强的女子,这样子很辛苦。”他叹气。“可我想法恰恰与王爷相及。”“怎么说?”

    “我认为,人怎能猜到下一刻会怎样?所以啊,非得要把顽强这神东西带在身旁,那么受了风霜,才能强撑着昂首,遭遇哀伤,才能抹千泪水继续往前。”“可身为女子,示点弱,做不到的事便央求男人出头并没有不妥。”

    “真的吗,不会不妥?”她像逮到什么似的,灼灼目光射向他,像是捆仙索,拥得他动弹不得。

    他有说错话吗?她怎会换上这副表情?

    谨容的眼光太热烈,热烈到让简煜丰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皮,架在枯枝上的烤野兔。

    “应该不至于不妥。”他小小地保留了两分。

    “所以我可以求你一件事?”是他说的,做不到的事便央求男人出头并没有不妥。她嘴里说的是求,态度却半分不见卑微。

    “什么事?”

    “买下桃花村的土地和济民堂。”

    他没想过她会提出这个,桃花村和济民堂不是她的命?那是她花好大一番工夫才经营出来的成绩,便是出嫁也没打算放手,怎么会

    略略思索,眉头一扬,他眼中有几分兴味。

    他明白其中关键了,把桃花村那一大片一大片神植药材的土地和济民堂卖给他,一来他懂医,卖给他自然比卖给普通商贾来得有意义。二来,东西在他手上,日后钰荷身上的毒解除,吴氏若是想要报复,自然不会再像上回一样直接挑桃花村和济民堂下手。

    该说她聪明呢,还是夸她心地仁善,自己都是这番处境了,满脑子还在为别人着想?

    “你舍得?”他失笑问。

    “不舍。”她实话实说。

    “不舍还要卖。”

    “父母不舍,孩子无法成长茁壮;母鸟不舍,小鸟无法展翅飞翔,如果舍得才能让济民堂更好,放手不是坏事。”明明就是担心吴氏报复,偏要把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这人,还不是普通倔强。

    “你打算卖多少价?”“三万两。”

    狮子大开口哪。“那些土地可不值这个价,何况济民堂没你这个坐堂大夫,再加十日前闹的那一出,日后生意恐怕没办法像之前那么好。”“济民堂赚最多银子的,不是看病抓药,而是炮制出来的几味药丸,尤其是平胄散,若不是人手不够,光是这一剂药方就能替王爷挣来不少好处。”平胄散?没错,就是这味药让他们结下缘分,只是于她,是善缘还是恶缘仍待时日验证。

    “你还有多少药方子?”

    “如果你肯给三万两,药方保证会源源不断出现,直到我再也写不出来为止。”

    她这是连后路都卖断给他了?

    看来她己经认命,安徘好济民堂和桃花村,接下来就是要安排兄长亲人了,她会怎么安排?何谨华再怎样都是个官,而一个七品官想熬到能与晋远侯对抗,运气好的话,恐怕也得等上三,四十年工夫,不知她要怎么保下何家亲人?

    他很好奇。

    “行,明天我就把银票双手奉上。”

    “在你离开前,先见见陈管事吧,他是个精明千练的,有他操持,王爷可以少费点心思。”她希望他能留下所有的伙计及大夫。

    “你怎么就认定,我想当个甩手掌柜?”

    “王爷事务繁多,怎能在一个小医馆里头浪费工夫。”

    “你都说了,药方将源源不绝,若不趁势在全国上下广开百家济民堂分号,如何对得住何大夫?”

    他的话让她一怔,过去她从不曾想广开分号,一方面力有未逮,加上她的心不大,只想守护好桃花村的村民及她的家人,但此时他的话却诱发出她的羡慕,他的财力与势力的确可以做到,如此不但能造福全国百姓,还能赚上大笔锒子,真是教人嫉妒咧。

    “唉”她长叹口气,夸张地望向他。“我终于明白了。”

    她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又弯弯眉头,眼睛瞬间生动起来。“你又明白什么?”

    “王爷是个多金行业,难怪人人艳羡。”

    笫一次,简煜丰毫无保留地大笑出声,笑得胸口一震一震的。有趣!这病歪歪的何谨容竟能惹出他满怀笑意,他也不想和她当敌人了,他也想要为她喝釆鼓掌,即使他没有“敌人做得再好,也不值一哂”这条原则。

    简灯半催马扬鞭,任一长风猎猎,掠起衣狭翻卷,仿佛御风飞翔般。

    他在一望无垠的绿野上狂奔,风中锟杂了泥上与青草的清香,令人心神俱醉。

    他不确定天羽蕨的根是否能够解除七线蛊的毒,但他听到一个传言,不知是真是假或只是夸大不实的谣言。

    传言中,当地山民曾经不小心踩破七线蛊的窝,瞬间十几只七线蛊爬上他的脚板,咬破血豚尽情吸血,吸饱鲜血,七线蛊破肤而出,山民一条腿又肿又黑,一碰就疼。

    他直觉拽起旁边的天羽蕨往腿上檫几下,那痛竟然好了几分,于是把一大从天羽蕨给挖回家里,熬了场药喝,之后就没事了。

    简煜丰在山里多留两天,想找出被咬的山民,可怎么査都查不出下落,眼看取血的日子又快到,他只好先挖几丛天羽蕨神进盆子里,雇车子送回京城。

    这几天,那丫头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把药乖乖喝下?

    简煜丰失笑,他在想什么,容儿又不是钰荷,喝药哪需要人哄容儿?他刚刚唤她容儿吗?容儿他不喜欢许莘喊她容儿,可他却却喜欢喊,这名字还不坏,虽然他还没这样当面喊过她容儿容儿要离开京城的前一天,他与许莘陪她回桃花村,很多人都这样喊她

    回想那日,他又忍不住想笑。

    除了当新娘子那天,他没见过浓妆艳抹的她,可那日她几乎把盒子里的粉全涂在脸上了,她企图在村人面前掩饰自己的苍白,他看不下去,绞了帕子把她脸上的粉全给抹棹,把两颗药丸研开轻轻往她脸上划过,不多久,她苍白的脸上浑现两抹自然红晕。

    她眼红,硬向他要那药丸子的配方,他当然不给,是她得了他三万两,又不是他得她三万两。

    她骂他小气,他淡淡回答“我的确不如你大方。”

    一句话堵得她嘟嘴不欢。

    过去,她对许莘送来的头面珠翠从没看在眼里,那天她却在里头挑挑检检,不怕重似的把最昂贵的珠钗翡翠全往头上摆。

    她问他:“漂不漂亮,高不高贵?”他闷声回答“像卖糖葫芦的那根草棍。”

    她又嘟嘴了,他本想建议她在嘴上吊一串珍珠,看起来会更高贵,但许莘出现了。

    后来,他与容儿共坐一辆马车,许莘骑马在外头陪着,因为他必须为她施针,至少让她出现在桃花村民面前时,看不出半点虚弱。

    她比他想象中更受欢迎,有许多大婶当许莘的面夸她生得好,标致又有福气,还说什么打小时候面相就看得出来容儿将来是要享尽荣华富贵,当个人上人的,果然啊,李府的水喝个几天,整个人都水润娇美起来。

    这叫做睁眼说瞎话!

    许莘一脸尴尬,他则听得好笑,满脸的讥诮,她瞧见了,悄悄在他耳边说几句“这叫做善意恭维,难不成见了面,他们要说我长得很像一颗大葫芦?”恭维的话不只是大婶说,有个小伙子也凑近她,笑道:“容儿是咱们桃花村的皇后娘娘昵。”

    为欢迎她回娘家,村里大办流水席,长的圆的方的桌子全是从各户家里头抬出来的,大伙儿杀鸡宰鸭,捕鱼猎兔子,把水里游的,路上跑的全做成好菜,一盘盘端上桌。

    村人们问:“容儿,回门那天你怎么没回来?害我们从大清早等到傍晚。”

    她笑道:“没办法,我才进门不久,婆婆就犯病,新妇得侍疾在侧,忙得分不开身,前一阵子济民堂出事,我爹娘上李府却找不到人,便是因为我和夫婿陪婆婆到庄子上休养。”“原来是这样啊,你婆婆是卄么病哪?”“毒心烂肠症。”谨容脱口而出。

    忽闻此话,简煜丰噗嗤一声笑出,冰山脸裂出一道缝,而许莘脸色不自然地别开头。

    “这神病设听说讨啊,凶险吗?”

    “凶险得很呢,那病征是从皮肤开始发作,先是手脚长了烂疮,再下来头顶流脓,脸皮一块块剥落下来,我婆婆要是继续发作下去会从外面烂到里头,死掉的时候心肝肠肺肾都会变成黑色的,十窍流出来的不是血,是黑水呢。”

    “太可怕了,怎么会得这神病?”

    “是啊,毒心烂肠症呢,好端端的怎么会得这神病,不会是坏事做太多吧。”一个大婶话刚说完,马上打自己一个大耳光,连忙向许莘道歉。“李公子别恼,是我大嘴巴,满口胡说,李夫人自然是好事做尽的良善人,人家说,当大官的都是天上星宿下凡,夫人能嫁得李老爷定是前世烧好香,今生做好事,当好人,行善天下”

    这话刚听还不觉得什么,可越说越夸张,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性情许莘怎会不知道,如果这些话是知道内情的人说出口,定然是不怀好意,刻意讽刺,可这些不明就里的桃花村村民他怎能怪罪,只能一张脸涨得通红,吶吶地应不出半句话。

    “这病来得蹊跷,容儿,李夫人的病可好了没?”

    “当然好了,如果没好,我怎能回门?”

    “是啊,咱们容儿医术没话说的,连宫里太医都比不上,李公子娶咱们容儿真是大福气。”一个人开口,马上有十个人附和,在村人眼底,谨容和观世音菩萨相当,都是救苦救难的。

    村人几百口,一路吃吃喝喝,为谨容热热闹闹贺了一上午,席罢,他们将许莘和谨容送回何家后才慢慢散去。

    谨容留下陈管事,将自己把地和济民堂卖给裕亲王爷简煜丰的事说了,留他们在屋里商讨日后的经营,然后支开许莘,搬了两张长凳与爹娘到屋外大树下找个荫凉的地方坐下。

    何家父母对谨容把田地和济民堂卖出去的事儿很不满,这眼瞅着济民堂是要赚大钱的,怎能说放手就放手?

    见父亲有话要说,谨容先把?子交给父亲,抢快一步把话先撂下。

    “爹,女儿的终身大事己经尘埃落定,你们不必再替我祖心,如今你们更该操心的是大哥的婚事,都说成家立业,咱们何家总该开枝散叶了。可大哥只身在外头,成日为衙门里的事奔忙,当然会轻忽自己的终身大事,这个事儿,得靠爹娘操持。”

    “这些我们心底有盘算,你不必祖心,我要问的是济民堂的事儿。”何霖不让她糊弄过去。

    “爹,前阵子桃花村碰到的麻烦事儿,李彬暗地里帮忙査清楚了,竟然是因为我那些药丸卖得太好,惹得京中贵人眼红,想要分一杯羹,才给济民堂下的套。”

    “可这是药又不是米粮衣布,怎么能乱卖?无药不毒,若是被人吃出毛病,说不准我这个老扳还得下大狱呢,幸好这回有裕亲王出而替我摆平,可下次、下下次呢?若这神事一而再再而三,公公婆婆会怎么说话?”

    “嫁进李府,我才晓得大户人家规矩多,不能像以往那般随心所欲,想出门便出门,你们想进府便能进府看我。你们瞧,这次的事儿若不是下人高拜低踩,迟迟没把你们来访的事儿传到庄子,我岂会半点消息都不知道?若不是李彬听到风声,我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面。”

    “女儿思前想后,这桩买卖实在是不能做了,幸好裕亲王爷肯帮忙,他可是当今皇帝的侄子,那些害咱们的恶人怎么也不敢招惹到他头上,为了村民,济民堂好,把田地和铺子盘给他是最好的方法,而且王爷可慷慨的呢,他足足给了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这下子,何父,何母吓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一笔矩款。

    “是啊,光看这个数儿就知道人家不是强占咱们的东西,人家是好心帮忙哪,所以你们别对人家横眉竖眼,人家可是王爷呢。”“是是是,是我们想错了人家,我马上去给王爷赔个礼。”何母说到做到,就要起身。

    “娘,不急,先听我把话说完,这老宅才翻修过,若是几年后哥哥调回京里,你们想老家时可以过来住上几日,所以我没卖,方才我己经托了翁爷爷,他可以派几个武功高强的人送你们到卢县和哥哥相聚。我写了一封顶要紧的信,你们一定要记得交给哥哥,信就在匣子里,和银票放在一起。”

    “是什么要紧信?”

    “里头是公公对我们分析朝堂动向的事儿,我记下来了,这信对哥哥的前程很有帮助,你们一定要把信交给哥哥。三万两银子你们收好,我还带回一箱头面珠翠要给娘以及未来嫂嫂当见面礼,如果可以的话,东西收拾收拾你们尽快上路,别让翁爷爷那边等太久,不好意思的。”

    何霖把匣子还给谨容。

    “银子你收回去,你哥哥是当官的,还怕养不活我们?这银子是你挣来的,自然得留在身边,何况你也说了,大户人家规矩多,咱们的门笫己是不如人,若再没有银子傍身,那些唯利是图的下人还能拿你当一回事?”

    “爹,您放心,李彬对我可好了,我才嫁进门,金银珠宝什么好东西全往我屋里堆,婆婆心里虽酸,却也夸他是个懂得疼媳妇的,不是我夸口,我屋里随便一只翡翠瓶子都不只千两,三万两算什么。”谨容笑着说。

    “这是现在,万一过几年姑爷又看上个新鲜的”何母犹豫道。

    “娘,我不会看走眼,李彬是专情的,如果您还不放心,行!我明儿个押着他把铺子,田地全记到我名头下,成不?”“你这丫头,我是同你说认真的,你居然胡乱攀扯。”

    谨容重重点头。“我也是说认真的,爹,娘,你们要好好保重自己,这一别不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再见,你们一定要把身子养得壮壮的,像带我和哥哥一样,带出几个比我们更长进的孙子孙女。”话说到这里,她语带哽咽。

    简煜丰和陈管事说完事,斜倚在门边等谨容,他听着她的话,心底感慨万分,为了不让家人担心,她还真是费尽心机,还想了这么一套周详的说词与计划。

    他好奇,给何谨华的那封信里她到底写了什么?她有什么办法让父兄亲人远离灾祸?

    结束回想,简煜丰甩甩头,此次为得天羽蕨而离京数日,他不断想起谨容,想她是个奇怪的女人,至少和他认识的女子完全不同,令他对她益发好奇。

    他始终想不明白,失踪的那几天她躲在哪里,当时京城里他能用上的暗卫全数出动,竟然没人能査得出她的行踪。

    他想起她和吴氏的对垒,忍不住想赞她一声有勇气,只是不知道她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强弩之末硬张扬。

    想她的事越来越多,想得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几日不在,不知道她又会折腾出什么事?

    思念如同虫子般在心里啃咬着,简煜丰恨不得长了对翅膀,立时飞到那个小院,着着她、听着她,陪着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闻她身上淡淡的温声香气,懒洋洋地享受那份静谧和安然。

    一抖粗绳,他策马狂奔,想起那个怕冷的女子,他斥喝一声,又加速了返程的脚步。

    经过两次疗毒,张钰荷己经能够下床,前几日礼亲王府把张钰荷接回去,听见女儿提及为了让谨容当药人疗毒,许莘用大红花轿把人迎进侯府,甚至允下正妻之位,那个手段不光明磊落啊,只是若用正经法子,谁肯用自己的性命去救人?

    礼亲王虽然高兴女儿的身子能够痊愈,却也不免大发一顿脾气。

    毕竟此事传出去,于王府名誉有碍,何况女儿的性子虽单纯率真却也执坳,哪是能与人共事一夫的,因此与王妃商议过后,决定派得力的大丫头婉育领着几名丫头去侯府给谨容送大礼,并探探对方的口气。她们到了晋远侯府,拜见夫人说明来意,吴氏表面欢欢喜喜收下,可想到那些好东西全要往吟松居送,便打心底恼火。

    她本就不是太夫人喜欢的媳妇,幸而生下嫡长子许莘,府里除了儿子和许历之外再没其他孩子。

    而太夫人膝下就侯爷一个儿子,因此太夫人过世前,打开库房把嫁妆给分了。

    令她恼火的是,婆婆把嫁妆分成三份,给了儿子和两个孙子,她连半点好处都没沾上。

    要知道许历的身分还可议着呢,婆婆竟然分给许历,却把她这个主持中馈的媳妇给排除在外,她眼馋婆婆那笔嫁妆多年,日夜小心侍候着,没想到头来什么都没得手。

    于是婆婆一死,她就以许历年纪小为由,将婆婆给的嫁妆托管起来。

    那事儿就罢了,没想到前阵子儿子不知道发了什么失心疯,届然把婆婆的嫁妆一箱箱往吟松居搬。

    她明白儿子性格软弱善良,打心底认定对不起那何谨容,要想办法补偿,可礼亲王府有的是银子呀,就算补偿,钰荷还没过门呢,这笔银子怎么会是从他们口袋里拿出来?

    可儿子就这么一个,她不能与他生分,且钰荷这媳妇是她瞧中意的,虽然有几分千金小姐的脾性,却是单纯不晓事,易拿捏的,再加上侯爷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把礼亲王这门亲事给办妥当了说到底,晋远侯府如果没靠礼亲王帮衬着,如今不过是坐领半俸的没落勋贵,侯爷能得到目前的差事,还不是靠人家悉心张罗。

    说来说去谁也不能得罪,于是所有的火气吴氏也只能在谨容身上发作。

    派到谨容身边的丫头明里暗里给她吞下不少排头,可她像木头人似的,打上十闷棍也揍不出半点声音,灭了吴氏看好戏的心思,许莘又天天往谨容屋里去说话,让她不能在明面上做得太过火。想起谨容烕胁自己的那番话,那股气吴氏怎么都吞不下去,而礼亲王府送来的礼更是在她心中添上一把火。

    婉育见晋远侯夫人不知在想什么出了神,只好开口道:“夫人,我可以把礼送过去给何姑娘了吗?王妃娘娘让奴婢亲日向何姑娘传几句话。”

    吴氏回过神,说道:“是,我这就陪姑娘走一趟。”

    “不敢劳驾侯爷夫人,只消派个丫头领奴婢过去就行。”婉育连忙道。

    “这是什么话呢,别说你们王妃看重何姑娘,晋远侯府上下哪个人不是把姑娘当成菩萨供着,若不是她,郡主身上的毒可怎么办才好,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哪,我自然要每天过去瞧瞧,看看下人何候得好不好。”

    “夫人这样倒教奴婢为难了,还是请夫人派个嬷嬷吧。”婉育坚持。

    吴氏知道婉育是礼亲王妃身边最得用的人,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话,便派关嬷嬷陪她走一趟。

    “何姑娘好大的架子,有东西可吃还挑三拣四,实话说了吧,裕亲王不在京里,世子爷也陪着郡主娘娘到礼亲王府作客,这一时半刻是回不来的。如果你不用饭,那我们也没办法,只好把饭菜给收拾收拾,可丑话咱们得先说在前头,若世子爷回来,你得摸摸良心讲句公道话,千万别胡乱攀咬说是咱们苛待了你。”明月语气尖刻。

    “人家当自己是奶奶呢,还以为坐一回大红花轿,自己就成了正经主子。哼!别说世子爷没在这里留过宿,说穿了,爷心底压根就没这号人物,咱们世子爷眼底心里只有郡主娘娘,小小姨娘想出头天,还早得很。”筱月接话。

    谨容抬眼望向滔滔不绝的两名丫头,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分明知道她们是吴氏派来给自己添堵的,不理她们才是最上策,可是接连被编派了一整个上午,便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想要驳上几句。

    她放下毛笔,凝眉道:“我明白自己不过是个药人,治好郡主娘娘的病自会离去,至于什么奶奶、姨娘的,我没这般想过,你们也别四处胡说,坏人闺誉可是造孽的事儿,至于这饭菜不是不吃,而是不能吃,裕亲王爷交代过我得好好保养身子,倘若这些饭菜吃下去,我恐怕得病上好几日,万一耽误替郡主娘娘疗伤的日子,试问这个罪名谁承担?”

    见她一语道破,筱月结巴起来,及问:“你,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吃下饭菜得病上几日?这神信口雌黄的话你也说得出?”

    “这饭里有没有加料,去找一只鸡来试试便知分晓,何必在这里耍嘴皮子。”

    话说完了,谨容不想再同她们多说,转身从架子上寻了本医书,懒懒地窝进软榻里阅读。

    她并不知道婉育和关嬷嬷在外头站了半天,关嬷嬷听见三个人的对话,本要往里头冲,却被婉育死死拖住,她只好拚命使眼色,让后头的小丫头去回报吴氏。

    直到里头争执的声音传下,婉育向关嬷嬷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眼,冷淡一笑。

    什么“晋远侯府上下把姑娘当成菩萨供着”什么“她是咱们家的大恩人”如果吴氏的话是真的,那何姑娘这尊菩萨过得可真辛苦。

    自从听见谨容那句“治好郡主娘娘的病自会离去”婉育便对谨容生出几分好感,她岂不明白自家郡主对世子爷的全心依赖,可世子爷又是个不肯亏欠人的,若谨容真存下心思,牢牢抓住世子爷对她的感激来争宠,日后谁底谁输还说不得准。

    她不想吴氏踉着,便是想私底下问问谨容的想法,现在连问都省下,人家根本没那份心思。

    这个答复定会让王妃娘娘松一口气,毕竟何姑娘是怎么被骗进侯府大门的,人人心中都雪亮得很,说到底还是他们不厚道,可是为了救郡主性命,也只能眛着良心将厚道丢到一旁。

    她转头对关嬷嬷说:“还请嬷嬷找个小丫头,到厨房里头寻来一只活鸡。”

    “婉育姑娘千万别听信何谨容胡言乱语,那是个爱生事的,前儿个她当面顶撞咱们家夫人不说,还煽动世子爷把家底全掏出来送到她踉前昵,不是老嬷嬷嘴杂多话,她确实不是个简单的。”

    “嬷嬷着,急什么呢,我又没说何姑娘所言为真,不过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晋远侯府亏待了何姑娘,抑或是何姑娘造谣生事,想碍晋远侯府的名声。红儿,你陪着嬷嬷的丫头到厨房走一趟,速去速回,别耽误。”

    “是。”陪着婉育来的红衣小丫头领命,走到关嬷嬷身边,关嬷嬷这下再不乐意,也不能不派人走一趟。

    见人离开,婉育走进屋里,明月,筱月还在大眼瞪小眼,两个人都气鼓鼓的,好像受什么委屈似的。

    婉育扫了桌上饭菜一眼,忍不住讥笑,就三个素菜哪还真是供神佛用的。

    关嬷嬷随后进门,横了筱月,明月一眼后,连忙拉起笑脸迎上前对谨容一福身,道:“何姑娘,这位是礼亲王府的婉育姑娘,今儿个特地上门来瞧瞧您。”话说着,关嬷嬷趁机使眼色让她们快快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下去。

    谨容的菜里有加料,她是知情的。

    全怪何谨容不懂礼数,夫人几番暗示要她到前头请安问礼,她偏偏理都不理。再怎么说,晋远侯府都允了她一个姨娘名分,姨娘早晚向夫人问安是理所当然的事呀,没想到,天底下竟有如此倨傲的女子,若非郡主娘娘还需要靠她疗毒,依夫人的脾气哪能容得下她。

    她们眉来眼去,岂能瞒过婉育?能在王妃踉前何候多年,谁不是个人精。

    “关嬷嬷和两位姑娘还是别忙和了,活鸡马上就送过来,到时还得验验这饭菜是不是如何姑娘所言,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婉育口气虽是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

    关嬷嬷别过头呸一声,不过是个礼亲王府的丫头,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若不是侯府有把柄握在人家手里唉,当初那档子事,真是做坏了。

    谨容根本不想搭理刚进来的人,她以为不管是谁,都是吴氏派来让自己烦心的,就当她们在演戏,及正戏不好就别费精神看,徙然让自己恶心罢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婉育竟会冒出这样几句话来。

    放下书、抬起眼,谨容对上婉育的视线。

    淡淡的目光交会,婉育看见谨容清灵千净的双眸,看见她身逢苦难却无半分怨恨,心底带起几分欣赏之情,这女子是个值得结交的。